第1章 牙刷杯与耳机

我发现我的牙刷杯跟蓝牙耳机谈恋爱了。

这一切开始于半年前。那时我男朋友刚博士毕业,搬进了我的出租屋。以往我在屋里听歌从不戴耳机,但家里多了一个人之后,我便开始戴着耳机刷牙。

事情发生的第一天,我听见我的牙刷杯嘲讽我的耳机。

牙刷杯:“你抖什么?”

耳机:“闭嘴。”

牙刷杯:“你不会怕水吧?”

耳机:“我叫你闭嘴。”

牙刷杯:“哈哈,没用的电子废物。”

我关了水龙头,把牙刷杯放回原位,离开洗手间。

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我的上一个蓝牙耳机确实是因为我手滑掉进马桶,才阵亡换新的。

第二天,他们又开始吵架。

耳机:“你他妈能不能把水接稳一点?不要老是溅出来。”

牙刷杯:“你求人的时候能不能别说脏话?”

耳机:“老子求你?笑话。”

牙刷杯:“最好没有。”

耳机:“不要觉得你用的刮鼻刀大我一号,你就可以这样用大鼻孔对我大呼小叫。”

那天离开洗手间后,我开始反思是不是最近rap听得有些多了。

之后我渐渐习惯了每天早晚刷牙的时候听两人斗嘴,直到有个周五,我把耳机落在办公室忘带回家,所以周末两天刷牙的时候都没听歌。

周一晚上,我才重新戴上耳机刷牙。刚拿起牙刷杯,就听见耳机开始暴走。

耳机:“老子在蓝牙盒子里憋了两天。”

耳机:“老子说在蓝牙盒子里憋了两天!”

牙刷杯:“哦。”

耳机:“你他妈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牙刷杯:“我为什么要安慰你?”

耳机:“因为……因为……因为老子两天没见你了!”

那天把牙刷杯放回铁架子上的时候,我好像摸到他有些发烫。

再之后,这两人的对话画风越来越奇怪。

耳机:“我写了一首歌,唱给你听。”

牙刷杯:“不听。”

耳机:“!@#?%……&*()——”

耳机:“好听吗?”

牙刷杯:“切。”

耳机:“我要你说好听!”

牙刷杯:“我想听大海的声音,你会吗?”

第二天早晨。

耳机:“我又写了一首歌。”

耳机:[沉默]

牙刷杯:“嗯?”

耳机:[开始放海浪的声音]

我惊了,耳机放的那段声音,竟切自一段我很久很久以前失眠听过的轻音乐。这小家伙连这都能翻出来,怕是通宵达旦了一晚上?

也是从那天起,我基本确定,我的耳机不对劲。

他肯定看上我的牙刷杯了。

也是从那天起,我的耳机直男附身,每天干的事不是吹牛,就是装逼。

耳机:“你知道哪里的海飞鱼最多吗?”

牙刷杯:“哪里?”

耳机:“靠近赤道的海飞鱼最多!那些鱼是真的长着翅膀的!”

牙刷杯:“哦。”

但其实,我去年因为工作跟船出海,因为太没耐心,没一次自己亲眼守到飞鱼,只从同事拍的照片里见过。

耳机:“你知道什么是极光吗?”

牙刷杯:“什么?”

耳机:“那是要去北极圈里才能看到的一种天象,特别特别美,全世界只有很少的人能亲眼见到。”

牙刷杯:“哦。”

耳机:“看你这么没见识,行吧,下回我再去看的时候,就勉为其难顺带捎上你。”

但其实,我读研的时候在欧洲交换,去瑞典那趟,因为酒店太贵只订了一天,并没守到极光,那一晚坐在酒店大堂望着落地窗,打哈欠打到天亮,简直浪费了一晚上的高昂房费。

耳机:“你见过沙漠吗?”

牙刷杯:“就是没有一滴水的地方?”

耳机:“对!那种地方,你就一点用都没有了哈哈哈!”

为了这句话,我的牙刷杯整整一个星期没搭理我的耳机。

我的耳机被迫憋了个大招。

一星期后,他表白了。

耳机:“你再不理我,我就,我就要不喜欢你了!”

牙刷杯终于开口:“谁要你的喜欢。”

耳机:“我骗你了。”

牙刷杯:“嗯?”

耳机:“就算你一辈子不理我,我也不会不喜欢你的。”

牙刷杯:“哦。”

耳机:“哦什么哦?你到底懂不懂啊?我说我喜欢你!”

牙刷杯:“所以呢?”

耳机:“所以你也要喜欢我!”

牙刷杯:“不对。”

耳机:“啊啊啊我要疯了,哪里不对?”

牙刷杯:“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单纯因为是你而已,就算你不喜欢我,我还是一样喜欢你,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记得这是我的牙刷杯这么久以来一次性话说最多的一回。

而那一天听到这句话后,我的耳机死机一整天,无论我怎么重启手机蓝牙,他都不肯工作。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内情,我肯定又要去PDD褥百亿补贴的羊毛,重新下单个新的了。

那一天之后,我的耳机和我的牙刷杯,也正式在一起了。

今天是2022年4月的第一天。周学恺是去年9月底搬进我家的,到今天我们正式同居了半年。其实他去年6月份就毕业了,但在我提了几次暂时没做好同居准备的想法后,他就找了个同学合租,然而那个同学忽然因为工作调动去了上海,我被迫只得收留了他。

我家在老小区,是个一居室,离我公司步行只要二十分钟,我租住在这里已经一整年了,房东很好,今年跟我续约的时候也没涨房租。

周学恺问过我要不要帮我分担房租,我说不需要,因为有没有他我都会出这份房租,他说那他就多补贴家用。

我毕业后就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当程序员,周学恺跟我同龄,我们是大四在一起的。我学计算机,读研只花了两年,周学恺是生物博士,读博花了五年,所以他还读书那三年里我一直一个人租房住。

毕业后我报了个画画班,重新捡起了画笔。我小时候学过几年画,有些基础,去年我花了一整年时间准备了一套作品,打算今年向平台投稿,当一名签约画师。

昨天睡觉前我终于注册了一个画师账号,也把那整套作品全部上传上去。

这套花了我一整年的作品,我倾注了几乎全部的业余时间跟心血,每天下了班就拿起画笔,前后放弃了十多个版本,才最终完稿。

所以昨晚上传完成后,我就失眠了。我逛贴吧看到,这个平台对画师的签约资质审核十分苛刻,所以我十分忐忑,不知道能不能签成功。

早晨,我拿着手机进了洗手间,挤牙膏前还在刷新平台的站内短信,希望得到一个答复。然而什么都没有。

我把手机在身后的洗衣机上放下,挤了牙膏,这才忽然想起我忘记戴耳机听歌了。

所以我把挤了牙膏的牙刷在杯子上放下,转身回卧室拿耳机。

一推开卧室门,就能闻见很重很重的男人气味,以前我一个人住的时候,从没有这种味道,半年了,我以为我已经习惯,可我还是快步走到床头柜,拿了耳机就离开,这个过程我没有大口呼吸。周学恺睡得很香,还在打呼噜。

刷牙的时候,我戴上了耳机,但今天我没放歌。

耳机:“我今天给你讲北海道的熊?”

牙刷杯:“这个你已经讲过了。”

耳机:“那,那讲古罗马斗兽场?”

牙刷杯:“也讲过了。”

耳机:[沉默]

耳机:“等我再出去旅行一趟,就有新故事讲给你听了。”

牙刷杯:“就讲北海道的熊吧,我忽然想听了。”

耳机:“好!”

我心里苦笑一声,这疫情什么时候能是个头?你知道你已经影响到我的耳机装逼撩妹了吗?

这一整天,平台都没给我发通知,我也一整天都浑浑噩噩,心里七上八下。

直到夜里,我跟周学恺互相道了晚安,按掉床头灯,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怎么了?”周学恺发现我的异常,温声问道。

我从没跟周学恺提过我向约画平台投稿的事,所以这件事解释起来工程量比较大,我不愿意说,就答:“有点烦。”

他把手从被子里掏出来,伸进我的被子里搂住我,安慰道:“工作不顺利吗?等明年我们就发达了,到时候你就辞职,天天待在家里画画。”

周学恺是读博的时候开始创业的,最近他们公司好像刚拿到一笔挺大的投资,但我没仔细问过,对于他放出的豪言壮语,我从来只是笑笑。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些话,我竟觉得有些刺耳。可能是他蒸蒸日上的事业发出的光芒更衬得我正在操心的事有多黯淡无光吧。

周学恺揉了揉我的肩头。

以往他做这个动作,我都会觉得亲昵安心。可现在,我完全没有想要与他做.爱的心情。

“我的牙刷杯跟耳机谈恋爱了。”我开口道。

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一来我没想要跟谁分享,二来我觉得也不会有人相信。但之所以这时候说出来,大概是想要分散周学恺的注意力。

“什么?”周学恺果然听懵了。

“我每天刷牙的时候,我的耳机都会跟牙刷杯聊天。”

周学恺笑了一下,好像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继续道,“他们很相爱,只是每天早晚聊天,就很相爱了。”

“只是聊天有什么意思?”周学恺边说,边撩起我的睡衣。

我却固执地继续道:“怎么没意思呢?恋爱也不一定要腻在一起啊,只要相爱就够了,就算异地异国又如何,相爱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真的不能柏拉图吗?”

可我话还没说完,周学恺就来吻我。

他技术确实很好,虽然我没什么心情,然而还是不由自主地配合他做完了该做的事。

我下了床,去洗手间清洗。

却看到马桶里一摊深黄色没冲干净的污秽。

我已经跟周学恺说过很多回,家里马桶太旧了,他的大号得冲两遍才能冲干净,但他从来记不住。

我仅仅穿着一件睡衣短袖,光着下身站在马桶旁,按下了冲水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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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牙刷杯与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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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刷杯跟耳机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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