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岁安朝她走进，微低垂着眼眸，平静道：“你这人就是这般，说谎从来都是这般淡定。”窈娘一愣，挂在脸颊上的泪珠还未来得及落下。
“窈娘要知道，你这般对千万人说的谎，对于我来说，是没有一丝可信度的。”张岁安目光浅，脸上的笑意很淡，带着疏离，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臣服之心来，伸出手将窈娘挂在眼角的泪给擦掉。
窈娘恍惚了下，低下头，噗嗤笑了一声，语气之中渗出一抹兴奋：“姑娘聪慧，我这话骗了不少人，自认为已是天衣无缝，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出的。”
“就是因为太天衣无缝，窈娘太过于拼命的想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一个痴情人反倒是最让人不可相信的。”张岁安的目光落到了窈娘的手上，“窈娘虽模样似花，但这双手倒是生的有劲，如同男子手掌一般。”
窈娘身形纤细，全身婀娜，偏偏那对手掌，又大又有劲，更像是男子的手掌一般。
窈娘立马将手拿宽大的衣袖遮挡上，语气又气又急，瞬间站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岁安道：“京城之中除了女子青楼，便还有一处隐蔽的地方，不同于的男欢女爱。那里所见之人都是男子，男子同男子寻花问柳，在那最为寻常。之前便听闻那的花魁跟一男子私奔，逃离了京城，隐居于世。想必，窈娘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一人了。”
窈娘眼色有些慌，抬起脸：“你仔仔细细的看着我，我到底哪里像男子了。”
张岁安勾起唇轻笑了一声：“你虽是把样貌改变，但终归不同的还是不同。你应该比我明白，比我执着才对。”
窈娘的目光变得复杂，沉默不语。
“所以，窈娘，万大哥到底在哪。”张岁安看着他，语气低沉了下去。窈娘的态度让她所有的话有了证实，也确认了她所有的猜测。
“你想要一直维持女子模样，定是要付出代价。这桃花林无一生灵，窈娘，你练的是邪术。”
被戳破，窈娘也没在掩饰在意，轻声道：“邪术又如何。”
张岁安浑身泛起一股寒意：“你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要用无辜的生命为你付出，即使你有着如今让你满意的美貌，可在这层皮囊之下，早已经是千疮百孔，如今能让人瞧见的，不过是你贪得无厌、肮脏恶心的皮肉。”
“你知道什么，谁人看的不是这张皮囊。只要我一辈子有着这张脸，谁待我不是极好，”窈娘任由着张岁安对他的辱骂，无痛无痒的又给坐了下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下口，随后如同闺阁之中的小女子一般，抬手轻擦了下嘴，“我这模样，哪个男人不喜欢，就连我自己照镜子，也是喜欢的紧。但可惜，这张脸，本就是找世外高手给我做的，但最终是假的，过得了一年就需得找上好到底阳刚之血来滋润。刚开始的几年我还能找些公的禽兽凑合凑合过去了，可如今我的脸烂的越来越严重，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才每年得给那世外高手献上一个男子。算起来，你们家万大哥刚好是我的第五个男子。
我这人也不是白让他替我去送死的，我在给世外高手献上之前，我都是允许这些臭男人同我一道合欢的，可惜啊，你这万大哥不解风情，不愿意就算了，还拿着他身上那把刀指着我，差一点还要把我脸给毁了。”
张岁安如今没有心情听他说这些废话：“你到底把万大哥带到哪去了，说。”
窈娘看着眼前的张岁安，心中倒是生出一丝羡慕。她这人仿佛天生就带着清冷孤傲感一般，她活在她的世界观里，能够看透一切，做任何事都有把握，都在她能够估量的范围之内。她活的自在。
“我之前倒觉得那两个丫头片子将你给吹神了，如今看来，她们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这种站在顶端的天才，太难得了，你······”
他的话没说完，但那朱钗直接抵在了他的脸上，张岁安反手握着，一双眼冷淡到了极致，她的一字一句之中透露着冷淡：“到底在哪。”
她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女子身上那副害怕胆怯。
窈娘瞬间弱了下去。这张脸绝对是不能够毁掉的：“我告诉你了又能如何。那世外高人可是妖怪，你去了不过也是送一条命。你待我也算好，我也不忍心让你去送死，你就带着你身边的那两个丫头，忘了这里的一切，赶紧下山。算算时辰，你那万大哥想必已经是灰飞烟灭了。”
“带我去。”张岁安一字一顿，手上的朱钗更是用力了些。
“去去去去。”窈娘怕脸蛋被划破，立马应上，“我带你去，你把手拿开。”
张岁安这才将簪子拿开，插回了头上。
“若不是今日是我最为虚弱的时候，我也不至于被你一个小姑娘挟持。”窈娘上手摸了又摸自己的脸，嘴上嘀咕着，“只要今日过去，我的脸又能属于我了。只要今日过去就好，过去就好。”
窈娘从画中拿出几张空白符咒，递给了张岁安：“这个你拿着，兴许能够保你性命。”
张岁安目光落在这几张黄纸上，接了过来，随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画上符咒。
窈娘蹙起眉：“好好的一个丫头，怎么不知道怜香惜玉。”
张岁安没理会她，将符咒收在腰间：“你怕他？”
窈娘：“怕谁。”
张岁安：“帮你换脸的人。不然你也不会在屋前种桃花，身上留符咒。”
桃花剑淋上鸡血乃是斩杀妖怪辟邪最好的东西。
“怕，但我更怕丑。”窈娘笑着，往门口走去，“我是对不住你，但你要记得，活着回来。人死了就死了，犯不着因为一点情义，把你自己的小命也给搭进去。”
张岁安不知道他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跟上他，问道：“那个陪你私奔的人，为什么不见了。”
窈娘沉默了片刻，自嘲般：“我无父无母，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他不一样，他身边有亲人，有牵挂，他爹娘来着一哭二闹三上吊，自然心软就跟着回去了。我原本想，这世间有情人不能相守的大有人在，只要他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他便是足够的。
可回去不过一月，他带了一个姑娘来见我，他说他们要成亲了。他们因为相爱，所以要成亲了。我当时就把他们两个给杀了，我把他杀了，他爹娘找来，我就把他爹娘也都给杀了。那姑娘没亲人，和我一般，无依无靠，所以我把她杀了，也无人来替她报仇。那一刻，我其实是可怜她的。她不知道我与她身边男子的往事纠葛，她只知道，她马上要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马上就能够有一个家了。”
张岁安听着他笑，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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