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掉的桅杆已经重新树立起来,在风浪中屹立不倒。
“我在做梦?”鸦恹低语一声,但她很清楚,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离开西北。
她回过头,身后仍然跟着那个长相和鸱枭极其相似的人类。
海浪一层层拍过来,天旋地转,鸦恹一时有些习惯不了,总觉得有些晕眩。
或许她该去客舱用那小瓶子里的酒来醒醒神。
她微微眯着眼睛:“应该不是我记忆缺失了吧。”
“我们刚才还在沙漠里……”言辛的语气里也带着些不可思议,他走到甲板上,一只手抓住栏杆,把手伸出去感受这腥咸凛冽的海风。
明明他并未接触到海水,手上却已经湿润,还有些滑腻腻的。
鸦恹倒回了进来时看见的那个船舱,但那个炮口已经大变样,被一门舰炮堵着,整个船舱内也摆满了器械和武器。
但看整个船体的结构,这艘船应该还是之前那艘。
怎么回事?
鸦恹站在甲板上呼吸着,转头望向身后的三层客舱,或许是此时天愈发暗,顶层的一层似乎闪烁起亮光来。
在这大海中无路可去,她只能往顶层船舱,这黯淡中唯一的一点光亮前进。
顶层船舱的木梯走上去,眼前只有一扇门。
鸦恹的脚步停在这扇华丽的门前,这扇门显然是中式的,刷满了朱红色的漆料,顶上还有饰以花纹的门簪,与两盏红色的灯笼。
这不像是扇船舱里的内门,更像是一扇大门。
但诡异的是,这扇门没有铺首——就是镶嵌在大门,先住拉手的那些兽面铜器,没有铺首,更别提拉手。
拉手的位置只留下些许凹陷。
她能听见一些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鸦恹稍微用力推了下门,却发现推不动——似乎是用门闩从里面闩住了。
里面肯定有人。
三层客舱是阶梯式的,从二楼客舱出来可以看见楼上敞开的窗户,言辛托着她爬上去,上去后她躲在窗后的平台,没有急着进去。
鸦恹得先搞清楚,这屋子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房间里有几张圆桌,每张桌子后都坐着二三人,圆桌的区域统共有二十人。除了这二十人以外,还有一个人。
她戴着偏花哨的面具,奇异的异族穿衣风格,鸦恹没有见过这样的服饰——浑身上下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羽毛,衣装的规格也颇为新奇。
还有一根巨大的羽毛嵌在她的面具旁,跟随着她的动作跳跃摆动,身上其他的羽毛像木屑一样耸动。
虽然她的打扮像是异族人,但她说出的语言还是熟悉的汉语。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藏品——来自于新朝的奴隶,属于珍贵的金髓一族。”
看来这个女人是一个拍卖师,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售卖奴隶的拍卖会。
“金髓?”台下有人悄声道,“难道是传说中的长生一族?”
“说是长生一族也没错哦。”拍卖师笑着说,语气很是勾人,“吃下它的肉可以长生,任何疾病都可以治好,只要留着它的性命,它的肉会无限再生哦,并且——。”
她揭开身后囚笼上的绸布,继续道:“因为它的主人原本并不知道它的金髓身份,这个金髓一族如今血肉状态很好。”
不止是“血肉状态好”。
这个金髓的长相实在太过瑰丽,会让人联想到初夏刚开的带着些清冷的蔷薇。
在这场拍卖会上,奴隶是十成十的物品,即使金髓并不如传闻中一样神奇,拍下这样美丽的花瓶放回家观赏也是一件逸事。
等待台下重新安静下来,拍卖师才开始报价。
五千灵玉起拍。
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鸦恹终于跳回了二楼的地板上。
“怎么了?”言辛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古怪。
“看来这是一艘仙舟,难怪这么神奇。”鸦恹解释道,“顶上屋子在拍卖,用灵玉交易……修仙者才用那玩意儿买东西,不是吗?”
“修仙者?但新朝内不是早就没有修者了吗?”
莫说新朝,前晋时就已经没有修者了。
曾今这片土地上不仅有修者,甚至还有飞升的仙,有魔。不过数年前天地之间的法则将仙魔这种非人的、超脱人类世界的存在都一并抹杀了,妖族因为和人类相近才逃过一劫,既然飞升无望,修者也逐渐淡出视线,旧时那些修仙门派也大多销声匿迹了。
鸦恹反问他:“你知道灵玉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
“修者修炼时会有残存的灵气,这些灵气会被周围环境与修者的身体一并炼化为玉,这就是灵玉的来由。修者虽然名义上已经消失,但这些年我在销金窟都看到过不少新鲜的灵玉……没有修者又何来灵玉,所以修者肯定是还有的。”
说完话她垂下头,眼帘遮住她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忘了告诉你,顶上在拍卖奴隶。”鸦恹忽然道,“一个被拍卖的金髓。”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越来越轻的。
言辛总觉着她有什么未尽之言。
“鸦……鸦恹?”他有些困难地说出她的名字,“你有什么想……”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见她身后的大海……
海浪几乎与天空融在一起,高耸得快要遮过这片天,又陡然下坠!
言辛瞳孔微颤,立刻抱住她滚进了身后的客舱,下一瞬,巨浪猛地拍上船体,发出巨大的轰鸣,整艘船体在巨浪中翻涌,像是快要被掀翻。
鸦恹反应过来撑起身体,往门外看去。
诚然天空已经变暗,但这海浪来得太突然了,几乎毫无预兆。
海浪的背后,一只巨大的触手在水汽与狂风中攀上了船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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