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向床畔,乔小曼一瞬不瞬盯着眼前嶙峋消瘦的蝴蝶骨,昨夜荒唐的片段在脑海中闪回,她指尖无意识抚过锁骨处的齿痕,心口堵得慌。
眼前的背脊起伏忽然变大,乔小曼慌忙闭眼,睫毛微不可察的颤动却出卖了她。
"看够了吗?"带着笑意的气音拂过耳畔,季清欢脚踝蹭上她的小腿,"一小时十七分钟,小满,是打算用眼神给我做全身扫描?还是说…"
乔小曼似触电般猛地坐起,薄被滑落,满肩的殷红咬痕暴露在空气中。她抓起衣服就要下床,却被冰凉的指缠住手腕。
“小满看得这么认真,要不要再来一次~”
季清欢常年四肢冰凉,乔小曼以往总想帮她捂着。此刻的触碰却像捕网困住猎物,乔小曼只想逃脱,“放开!说好一次!以后别再烦我!”
季清欢心底一酸,摸索着她的腕骨,轻笑,“可那是昨晚嘛,今天是新的一天,当然可以有新的一次~”
“季清欢!”一口气卡在嗓子哑,乔小曼胸口起伏不定,不管不顾挣开她的手。
"小满,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放开你。"季清欢另只手揽住她的腰,歪着下巴懒洋洋开口。
乔小曼抿唇拧眉看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第一个问题,昨晚,喜欢吗?第二,我腰上的淤青,是不是该上药了?第三..."她猝不及防撑起身凑近床畔的人,鼻尖几乎贴上她的耳垂,“你当年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
空气突然凝固。
“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乔小曼没落入她的话语圈套,掀动唇角反问。
"你明明不喜欢我,厌恶同性亲密。"她说着,上下打量季清欢,"只是把我当应付家族的挡箭牌?还是看我在你脚边摇尾乞怜的样子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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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死就滚!”
玻璃瓶碎裂的脆响刺破雨夜,十五岁的季清欢握着半截酒瓶,鲜血顺着虎口滴在乔小曼的琴盒上。
三个醉汉被踹得东倒西歪,他们打不过只能骂骂咧咧,却被季清欢眼里的狠厉疯狂震慑住,最终爬起身退进雨幕。
乔小曼缩在巷子里的垃圾箱旁,湿哒哒的乌发黏在苍白的脸颊,双手捏着被扯得凌乱不堪的衣领,她颤抖着看了眼似从黑夜里突然生出的人。
"能走吗?"季清欢将碎瓶子盲丢进垃圾桶,无所谓地甩掉手上的血,然后捡起旁边翻躺在地上黑伞,淋过雨的上衣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季清欢弯腰时,乔小曼闻到她颈间混合着血腥的雪松香,心底的恐慌似被安抚下去,讷讷道:“可以。”
季清欢撑着伞,问话并不是打算扶人,只是确认催促乔小曼,她从小受到的教育,纵然是麻烦事,也要有头有尾。
见乔小曼站起身,她眼神示意,转身往巷口走。
“谢谢,你的手……”看出季清欢并不想说话,乔小曼犹豫再三才慢吞吞开口。
“没事。”季清欢面不改色敷衍,只朝对街挥了挥手。
她运气不错,正好拦下辆在雨夜抢手的计程车。
“你……”
乔小曼再次组织的踌躇问话还没起头,便被季清欢直接打断,“上车。”
等不到乔小曼行动,季清欢这才又给了她一个眼神,“快点。”
“那你呢?”
“我不喜欢说废话。”季清欢本就心情不好,实在没耐心同陌生人讲没什么营养的闲话。
对上季清欢毫无温度的冷眸,乔小曼嘴唇动了下,最终只是默默点头上车。
“砰!”
老旧的出租车门关合声很大,司机嘟囔了一声什么,季清欢并未理会。
伴随着深夜电台的欢乐笑话,车窗外的黑伞和背影快速隐入雨幕。
“去哪?”
乔小曼机械回答完司机的问话,后知后觉开始心跳波动,与此前的恐惧窒息不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忐忑奇异又轻盈。
那个雨夜的惊险和季清欢的冷眸成了乔小曼心里的一座大山。
西边夜雨,淅淅沥沥,幽暗恐怖,让人望而生却。东边霜雪,翩翩桀骜,让人心生向往。
春夏秋冬往复不停,原本以为茫茫人海,她不会再遇见那个倚在雪山上的人。
未曾想大一新生报道那天,却是峰回路转。
“你好同学,请问管弦系怎么走?”
“不知道。”
回答乔小曼的是毫无情绪波动的三个字,和一双让她怦然心动的熟悉冷眸。
见季清欢不做停留迈步离开,乔小曼丢下行李箱,只稳着背上的琴盒追上前,“你还记得我吗?”
烈日晒得人焦躁,季清欢难得面露不悦,看向身边与此前见过无数的搭讪人别无而至的女孩,“让开。”
“你不记得我了吗?四年前你救了我,在城北的巷子里。”
“认错人了,我没多管闲事的爱好。”季清欢绕过乔小曼径直离开。
城北属于平民区,季清欢不觉得自己会去那里。她也确实忘记了救人的事,于乔小曼无异于救命之恩的事,于季清欢而言只是凑巧有几个沙包送到她眼前给她发泄不爽罢了。
后来乔小曼总在想,如果那天没有为了抄近道路过酒吧小巷,如果没有遇见不要命疯着的季清欢,她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个模样。
仓促的重逢,但并非无疾而终。
乔小曼不久后就知道了季清欢的姓名,知道她是隔壁大学金融系的高岭之花,知道她同本地乃至全国赫赫有名的天启集团是同一个季。
大学毕业那年,听闻季清欢平铺直叙的话,乔小曼擦拭琴弓的手顿住,心跳如雷确认道:"结婚?我……"
她四年时间不断在季清欢跟前刷存在感,终于有所名姓,但也仅限于此,听到季清欢贸贸然提出的结婚,心动却有自知之明。
“是,”季清欢倚着琴房的落地窗,指尖烟雾缭绕,"我爷爷要我和江氏联姻,我不想,你愿意吗?"
“那,你家人会同意吗?”
“这我有办法。”季清欢淡笑。
“好。”窗外的玉兰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乔小曼望着琴谱愣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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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因为阳光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痕,像极了七年前的暴雨。
乔小曼记得自己像条忠诚的狗一样,浑身湿透跪在季家老宅,季老爷子让管家将支票甩在她脸上时,她不知所措,是季清欢再次撑着黑伞出现。
"爷爷,是我要和她结婚的,除了她我谁都不嫁。"
若不是当时季清欢的那句话,她怎么会坚持这么多年。乔小曼抿唇咽下喉间的苦涩。
更讽刺且锥心刺骨的冷斥犹在耳畔,新婚夜躺在床边的季清欢双手抱臂,躲开她的拥抱,“别碰我,恶心!”
因着回忆,乔小曼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放下后再想来,她都觉得自己似被脏东西降了智,怪不得当年在网上被人骂。
季清欢抚上乔小曼因生气攥紧的拳头,自己补充想要的回答,“你那时候喜欢我,我习惯了。”
“呵呵,不重要了,你走吧。”乔小曼如释重负,满目坦然。
她的淡漠让季清欢陷入焦躁恐慌,笑意僵在嘴角,“小满,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喜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喜欢?这怎么就不能是习惯呢?”乔小曼起身往身上套衣服,“你昨晚提到前年你发烧那次,那你还记得最后你打电话喊林绾来送你去医院,宁死也不要我碰你吗?”
“你不喊我的名字,我敢碰你吻你吗?我那时误以为你有心了,没想到你还是在玩我。大学四年,结婚七年,你总有花样把我吊起来又踩下去,折腾我。"
“我只是喜欢你,到底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要被你翻来覆去的玩弄。你讨厌我,我现在躲你远远的,还不行吗?非要折磨我,你就开心?”乔小曼说到最后,咬牙藏住声音里的哽咽。
“小满,我不开心,离婚后每一天我都不开心,我会改掉坏毛病,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乔小曼垂眼嘲讽看她,“季总现在装什么呢?因为发现我这条狗不摇尾巴了?”
“这几个月,我看过三个心理医生,她们最先教我分清的就是习惯,占有欲和爱。”季清欢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收起不正经。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已经没必要了。”乔小曼夺过她手里的相框。
“有必要,”季清欢手僵在半空顿了下,心思一转漫不经心敲点了下额头,“我往静脉推了200毫升空气,这里缺氧三分钟时,我梦见你吻我了。”
"你在说什么!?"
冷汗霎时浸透衬衫,乔小曼声音像从深井里传来。
一瞬又想起季清欢当年为了逼季老爷子同意她们的婚事,吞了三瓶安眠药的事,似利刃捅进心间,疼得喘不过气。
她疼,可季清欢却浑不在意的说都是的计划好的。
是了,她何必心疼呢?
从她们初识,季清欢就是个疯子,这么多年似乎更变本加厉了,乔小曼愤怒又无奈。
"因为你给了你师妹200毫升血,你的RH阴性血,和冰岛的黑沙滩一样稀有。你说好带我去看极光,可是却和别人一起去了。"季清欢不疾不徐笑道。
“我们…她那是车祸应急!”顾不上季清欢咯噔无比的话,乔小曼本能想解释,反应过后又刹住只是一起去工作的话茬,只暴躁扣下相框。
"这道疤,也是那天留下的。"季清欢抚摸着大腿上凹凸不平的皮肤,"我看见你在抢救室外哭。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让你再为我哭一次,死了也值。"
“我们互相放过不好吗?”乔小曼瞳孔骤缩,指尖不住轻颤。
冰岛回国那天,接她们的车送完老师,刚行上高速便遇上了连环撞车,后座的师妹抱着昏睡的她,免她受伤,幸而师妹救回来了,不然她万死难辞其咎。
“不好,没有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季清欢玩味笑,又紧紧握住乔小曼垂落的指尖。
闻言,乔小曼后背发凉,季清欢眼底的偏执疯狂令人心惊胆战。可她好不容易越过季清欢,走出了离婚的阴影,不能也不愿再重蹈覆辙。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季清欢,你清醒一下,你现在说的是你最嗤之以鼻的话。没有什么死不死,没有谁离不开谁,理智一点,有病就去治!”
门外传来外婆的咳嗽声,乔小曼趁机挣脱桎梏,转身去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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