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club的时候周砚差点没撅过去,那鼓声还有不知道什么乐器响起来的时候,周砚整个人也开始震。他真要在这破地方呆一晚上?
周砚说的这破地方,低消一千美金,还是“卡颜局”,长得丑的不给进。
“hey!”组局的人叫他。
周砚遥遥地望一眼,好似有几人对他招手,像一座窟。
没过半分钟,周砚就迷失在这个酒吧里。原来他那些朋友早就轻车熟路地走到卡座。
他们先叫了一打shot,周砚酒量应该是不错,上来啥也没喝,啥也没说,坐在边上。
你出来玩,要么给活儿,要么给钱,像周砚这种都不多的,其实不受人待见,这群少爷公主也不缺人a钱,找他来纯属玩玩他。
坐在最中间的公主请他喝酒,周砚问,坐下就喝吗?公主问,难道你还想和我跳舞吗?周砚笑了,说也不是不想。公主说,你先喝了再说,周砚笑了。
其实周砚长得挺帅的,按照那些同学的说法,笑起来有种小陈冠希的感觉。公主就喜欢痞帅的这挂,不然周砚这种书呆子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去。
公主问周砚,你喝不喝?
出国那一天,母亲对周砚说,出门在外不要树敌。
虽然他们不做小组作业,周砚还是和他们来喝酒了。不融入,就会被欺负。国内国外都这样。
可是融入了也会被欺负啊,周砚边喝边想。
最后这些人都吐得厉害,抱在一起,亲在一起,周砚倒还好,他天生酒量就比普通人好一些似的,安安静静地,一直回到公寓,然后终于睡着了。
十八岁的周砚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前几天他去牢里看了父亲,本来就瘦,现在更瘦了。问他现在怎么生活,周砚说奶奶照顾他。
其实他说谎了。
奶奶因为父亲锒铛入狱,脑梗住院,抢救过来了,可是一直躺在病床上,说不了话,一直吸氧。大伯和小叔从来也看不上他这个侄子。外公外婆那边忌讳周砚的身份,招待了他,一顿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然后送他走。小姑分别之际给了他一千块,到今天,全花完了。
周砚住在奶奶的老房子里,这是唯一一处没有被查处、没有被暴力拆卸过的地方,周砚就躺在硬木板床上。大伯让他在这房子里先住着,过一个月他要把它卖了。毕竟这是奶奶的遗产,不是周砚的。
周砚从来脸皮薄,也没和大伯打商量,只说知道了,默默倒数着三十天。
三十天一到,他就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也好,投河也好,随便找个法子对付一下。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大伯在门口着急得敲门,周砚之前睡觉的时候把保险保住了,钥匙很难打开。
开门,大伯肩膀上的白布已经摘了,后面邀了一个房产中介进来,拍照,上传房产网站。
大伯明里暗里催周砚赶紧找个地方打工去,赖在这儿吃穿都得花钱。
周砚点点头说快了。
大伯以为周砚已经找到工作了,倒是挺意外,脸色也和善了些。
“真的?那也挺不容易,年轻人肯干,什么不能做的。”
周砚心想确实,只要愿意,怎么都能死成。
大伯又说:“以后钱要省着点花,你现在不比以前的生活了,该节省的地方都得节省。”
说完,提了提自己的Gucci腰带,又传授了一点人生智慧给他。说自己白手起家是多么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资产,你爸爸要是老老实实跟着他一起做生意就不会走上错路了,他现在这样,几个兄弟姐妹都很丢脸……
周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两天没吃饭了,肚子里没感觉,渴了就喝自来水,现在忽然有点肚子痛。
大伯看他脸色不好,问他怎么了,周砚说没事。
房产中介的人还在卫生间拍照,他不好进去拉肚子,摸了摸耳垂,身上凉凉的。
再一醒来,是在医院里。
周砚从小就喜欢消毒水的味道,现在睁开眼,像回家了似的。
身旁是个没见过的女人,趴在床边,不知道睡着了多久。
周砚回想起来应该是拉脱水了,但怎么严重到进医院,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搞不懂。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大伯送他来的吧?这女人也不像婶婶。不是亲戚,总不见得是大伯请的护工?周砚在心里苦笑,这不可能。他没那么值钱。
抽动了两下胳膊,女人醒了,睡眼惺忪的模样,像是在自己家醒来。
周砚没戴眼镜,看不清那女人的五官。
那女人道:“醒了?那收拾收拾,可以走了吧?”
风风火火地,她开始去找护士。护士来了之后一顿检查,然后那女人一顿签字填单子缴费,叽里呱啦说明完了,周砚只听见了最后两个字。
“跟我回家吧。”
周砚问:“跟你回家?”
这会儿周砚眯起眼睛,才发现这女人有些眼熟。
“是啊,”那女人说,“你不是没有家了吗?你自己说的。”
周砚想起来,是大伯把他赶出去的时候,他哭了好一阵子,好像把全身的水分都哭干了,天旋地转,不舍昼夜。倒地之前,看见一双帆布鞋走到自己跟前,蹲下来问自己怎么了。
因为长时间的低血糖和几近脱水的状态,周砚意识很快陷入昏迷。
再一醒来,则是这女人冷淡的模样。
“你自己说要我带你走的。”她说。
周砚皱眉,好似没听清似的。
那女人说:“医药费都是我付的,你得给我把这钱还回来。”
周砚说他没有钱。
那女人说,那你就给我搬货,或者拖地。
医院的灯光冷白,他要起身拿眼镜,那女人替他拿了递上。
已经掉了一块镜片,也许是和大伯推搡的时候踩到的。今年刚换的眼镜,父亲当时还说,怎么眼镜换得这么勤,不要总是看手机,要注意眼睛。
周砚苦笑。这辈子唯一一次打架是和自己的大伯。还打输了。
那女人翘着二郎腿,托腮盯着周砚,她修长的手指在下巴上来回敲打着。
“嗯……镜片卡回去倒是不难,我刚才看了一下,鼻托掉了,得重新接一个。”
周砚戴上眼镜,只有一半能看得清,还有点往下掉。
半明半昧。他飞快地眨着眼睛。
他想起来这是那个给金金修电箱的大姐。
上门维修一次,赚一千块钱。
配一副眼镜也是一千块,大伯踩一下,一千块就没有了。现在这女人说,能给他接上。
她好像有一种他不具备的、让金钱起死回生的能力。
而他正缺钱。
周砚坐直了身体,认真地打量这个大姐。
他有一阵子特别厌恶金钱,他甚至有些时候觉得是钱害了他父亲,害了他的家庭,可此刻,他被这女人身上的力量唬住了。
她有一种,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力量。
“好了?”她问。
活下去也不错。周砚想。
他想试试,金钱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这么多人为它死、为它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