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二年春,苏府后院的梅花开得正盛。
八岁的苏鹤眠蹲在梅树下,小手小心翼翼地扒开泥土,露出一个精致的青瓷小坛。坛口用红纸封着,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苏鹤眠的宝贝”六个字。
“藏什么呢?”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打翻坛子。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一袭靛青长衫,眉目如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你是谁?”苏鹤眠慌忙用身子挡住小坛“怎么随便进别人家院子!”
少年不答,反而蹲下身来,好奇地打量那个小坛“里面是什么?”
“不告诉你!”苏鹤眠抱紧坛子“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也拿个秘密来换!”
少年挑了挑眉,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块精致的玉佩“这个怎么样?”
玉佩通体碧绿,上面雕着繁复的云纹,一看就价值不菲。苏鹤眠眼睛一亮,伸手想摸,却被少年躲开。
“先告诉我坛子里是什么。”
苏鹤眠撅着嘴想了想,终于揭开红封“是糖糕!我偷偷藏的,分你一块,你不许告诉别人!”
坛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五六块桂花糖糕,香气扑鼻。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故意板着脸“就这?”
“这可是厨娘特制的!”苏鹤眠急了“外面买不到的!”
少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将玉佩塞给他“成交。”
苏鹤眠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气鼓鼓地掰了半块糖糕给他“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沈砚修。”少年优雅地咬了口糖糕“我父亲是当朝异姓王,今日来拜访苏太傅。”
苏鹤眠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父亲说你极其聪明,真的假的?"
沈砚修不置可否,目光却落在苏鹤眠沾了泥土的衣摆上“你平日就做这些?偷藏点心,玩泥巴?”
“才不是!”苏鹤眠涨红了脸“我、我会背诗!还会写字!”
“哦?写一个我看看。”
苏鹤眠抓起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了个“鹤”字。
沈砚修看了半晌,摇头“握笔不对,力道也不匀。”
说着,他自然地握住苏鹤眠的小手,带着他一笔一划重新写。春日的阳光透过梅枝,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斑驳光影。
“要这样,手腕用力......”
苏鹤眠呆呆地看着地上渐渐成形的“鹤”字,比他自己写的好看十倍不止。更奇怪的是,这个陌生少年的手又暖又稳,让他莫名安心。
“砚修!”
远处传来呼唤声,沈砚修松开手,起身应道“父亲,我在这里。”
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走来,见到苏鹤眠后微微一笑“这位就是苏公子吧?犬子顽劣,没打扰你吧?”
苏鹤眠慌忙摇头,沈父拍拍儿子肩膀“该回去了。”
沈砚修点头,临走时却回头对苏鹤眠眨了眨眼“明天再来找你玩。”
苏鹤眠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块玉佩。春风拂过,吹落一树梅花,有几瓣落在那个新写的“鹤”字上,宛如朱砂点缀。
第二天,沈砚修果然来了,还带了一本《山海经》画册。第三天,他教苏鹤眠用弹弓打树上的梅花。第四天,两人躲在书房后的小院里,分食一包偷来的蜜饯......
春去夏来,沈砚修成了苏府的常客。两个孩子形影不离,一个沉稳早慧,一个活泼灵动,却意外地投契。
这日午后,两人在苏府后园玩耍,苏鹤眠非要学沈砚修翻墙,结果一个不稳摔了下来,膝盖擦破了一大片。
“呜......好痛......”他泪眼汪汪地看着渗血的伤口。
沈砚修皱眉,从怀中掏出干净帕子,沾了水为他清洗伤口“忍着点。”
“轻、轻点......”苏鹤眠疼得直抽气“砚修哥哥,我会不会死啊......”
“胡说什么。”沈砚修敲了下他的额头“这么点伤。”
“可是我流了这么多血......”苏鹤眠看着染红的帕子,小脸煞白。
沈砚修无奈,突然从袖中变出一块糖糕“吃了就不疼了。”
苏鹤眠破涕为笑,接过糖糕咬了一口“和我的味道一样!”
“就是偷的你的。”沈砚修理所当然道“上次那坛。”
“啊!你这个小偷!”
两人笑闹成一团,惊飞了枝头的麻雀。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夏末的一日,沈砚修来找苏鹤眠时,发现他蔫蔫地趴在窗台上,小脸通红。
“怎么了?”
“头疼......”苏鹤眠有气无力道“浑身没力气......”
沈砚修伸手一摸他额头,顿时变了脸色“这么烫!怎么没人照顾你?”
“父亲上朝去了...娘亲去庙里还愿......”苏鹤眠委屈巴巴地说“下人说...说我是装的......”
沈砚修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不多时,他带着自家府上的老郎中匆匆赶来。诊断后,老郎中说是受了风寒,需立即服药。
“你在这等着。”沈砚修对苏鹤眠说“我去煎药。”
“别走......”苏鹤眠拉住他的袖子,眼泪汪汪“陪我......”
沈砚修犹豫片刻,最终点头“好。”
那一整天,沈砚修都守在苏鹤眠榻前。喂药、擦汗、换冷帕子,做得比丫鬟还熟练。夜幕降临时,苏鹤眠的烧终于退了,却还抓着沈砚修的手不放。
“砚修哥哥......”他迷迷糊糊地问“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好吗?”
沈砚修沉默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那...拉钩......”
两只小手在烛光下勾在一起,许下了人生第一个约定。
秋去冬来,年关将至。
这日,两个孩子躲在苏府书房里,围着炭盆烤栗子吃。
“给。”沈砚修剥开一颗金黄的栗子递给苏鹤眠“小心烫。”
苏鹤眠接过,吃得满嘴香甜“砚修哥哥,过年你要回祖宅吗?”
“嗯,父亲说要祭祖。”沈砚修又剥了一颗“大概去半个月。”
“那么久啊......”苏鹤眠顿时觉得嘴里的栗子不香了“我会想你的。”
沈砚修耳尖微红,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的玉坠“这个送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数着日子等我回来。”
苏鹤眠宝贝地接过,突然想到什么,从腰带上解下一个荷包“那这个给你!这里边是我娘求的平安符,可灵了!”
沈砚修本想推辞,但看到苏鹤眠期待的眼神,还是接了过来,郑重地戴在腰间。
“等我回来,教你射箭。”他承诺道。
窗外,雪花悄然飘落,覆盖了梅树的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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