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几乎把那间一眼望到底的破庙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连融进泥土里的稻草都掀开了仔细检查。
终于,他在佛台脚下找到几片已经埋进烂泥里的鱼鳞。这些鱼鳞的边角虽然稍显暗淡,可细看却仍然流光溢彩,足见这鳞片的主人血脉极为强悍,只是自身修为尚浅。
难不成是只妖抓走了那个病骨支离的小姑娘?
江言抿着红润的嘴唇,漆黑的眸子盯着那几片残弱的鳞片,若有所思。
次日清晨,江言从客栈走出,准备偷摸地前往张府寻找张昱。
破败小院的墙根下,几朵小巧的野花怯生生地开着,嫩黄色的花瓣星星点点洒在贫瘠的土地上。
江言心下有些稀奇,上回来还没见到这些,一日不见,这花开得真快。
他利落地从墙头跳下来,落地后脚步不停去敲房门。
屋内一片寂静。
“难不成还在睡?”江言拧着眉,心中隐约有几分不安。他攥紧拳头又重重砸了几下,指节生疼也没换来任何声响。
他后退半步,盯着半旧的门闩,心道:“对不住了,张昱。”
随后,江言猛地抬脚踹向木门。木头断裂声混着尘土炸开,门板轰然倒地。
屋内光线明亮,桌面上摆着一壶清茶,一碟有些廉价的糕点,蒸腾的热气早已消散。
一旁的椅子上,瘫坐着个枯瘦的躯体,一把短剑直插腹中,剑锋从椅背穿出。暗红发黑的血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泊,那人脑袋歪向一边,没了半点生气。
江言不敢置信地走近,声音发着颤:“……张昱?”
这人昨日还好端端地站在他眼前,笑容腼腆地和他说话,怎么今天就成了一具插着短剑的尸体?
对了,玉佩,玉佩呢?!
江言眼眶发红,双手颤抖着在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上翻找他送的玉佩。
那日他隐隐发觉张昱状态不对,担心他会被张家人察觉,所以将玉佩给了张昱。那枚玉佩可以主动吸收佩戴者身上的灵力,从而为佩戴者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就算张家发现了张昱那日私闯藏经阁,可张昱毕竟是张家人,何至于当场被格杀?更何况还有他送的玉佩护佑!
江言扯开张昱的衣襟,一枚玉佩从胸口滑落,莹润的玉面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被启动过的痕迹。
“难道……难道张昱是个凡人?”
凡人无法修炼与储存灵气,只能借助天材地宝短暂调用灵力。可这些借来的力量不仅微薄贫瘠,更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重创。正因如此,江言初见骨瘦嶙峋的张昱时,压根没将他与这种伤身之举联系起来。
江言满心自责,怪自己太过自信。若能早些察觉异样,将张昱带在身边,或许张昱就不会死。
看着眼前冰冷的尸体,他内心疑惑丛生:张昱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竟让张家不惜痛下杀手?
思索间,江言下意识低头,目光突然被张昱紧紧攥着的手掌吸引。他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掰开那只僵硬的拳头。
死僵的掌心里,一朵小黄花早已被攥得稀烂,花瓣破碎蜷缩,和墙角生长的野花竟是同一品种。
江言强忍悲痛,将张昱的尸体连同椅子一同收入戒指,等待案件查明,为他下葬。
走到墙角,看着那些明艳的花,江言蹲下身摘下一朵,放在眼前查看。
虽说只是朵不起眼的野花,却并非随处可见。最起码江言在花津渡盘桓这些时日,从未见过这种花的踪迹。
……
熙熙攘攘的闹市中,人来人往。
江言心里头装着事,一时不察,不留神撞到一个人。他正要抬头道歉,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眼熟面容。
一脸阴郁的捕幸望着江言,内心感叹道:真是冤家路窄。
看着眼前人仰着下巴,满脸写着“天下人皆负我”的臭屁模样,江言太阳穴突突直跳。偏生又想起上次被这小矮个诓到河边,差点喂了河里大鱼,心火“腾”地就窜上了脑门:“谁惹你了大少爷?上回把我诓到河边,你诚心的是么?”
捕幸头一回遇到这样恶人先告状的,到底谁撞了谁?什么又叫把他诓到河边?
他刚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目光却直直撞上江言泛红的眼眶。
捕幸心脏猛地一颤,慌乱间眼神下意识垂落,又瞥见对方开开合合的嘴唇,于是到嘴边的话被生生掐断,憋得一张瘦削泛黄的脸通红。
恰逢此刻一道故作神秘的老迈声音幽幽传来:“我右手边这位少侠,老道看你来日情路坎坷,可要买上一块结情缘的玉佩?百试百灵。”
江言和捕幸两人不约而同地侧目看去,原来他们正站在一处算命的摊子前。
那摊主是个仙风道骨的瘦小老头,笑眯眯地看着捕幸。他自称老道,穿着一身道门衣裳,左手握着酒壶,右手拿着拂尘,随风飘扬的招幌上却绣着一个佛字。
也不知是从哪座山上下来的剑走偏锋。
注意到周围人有意无意地看着他俩,隐隐有包围他们看热闹的架势,江言尬笑两声,拖着捕幸走向角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您做生意了,我们这就走。”
捕幸还是那副身上没有二两肉的模样,被江言拽着胳膊,轻飘飘地拎走了。
江言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些不妙,趁江言还未开口,捕幸立刻说道:“我没有诓骗你。”
他说着,抬头打量江言的脸色,看到江言抱着双臂等他解释,捕幸接着说:“我家就在那附近,那片地界一直很安全,平时有人专门打理。那只异兽是意外。”
“哦?那座金碧辉煌的府邸是你家?”江言有些不信,他上下扫视着捕幸,质疑道:“那你怎么瘦得皮包骨头,个头也不高,还穿着麻袋一样大的衣服?”
捕幸闻言,静静地、悲愤地握紧拳头,他竭力忍耐心中怒气,尽量语气平稳地说:“我生下来就是一副受尽虐待的样子,我能怎么办?”
江言弯腰凑近,特意与捕幸平视,眼底带了几分笑意:“生气了?我信你,成了吧?”他顿了顿,终究没忍住,伸手虚点了点捕幸单薄的肩膀,语气不自觉放软:“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往后可得好好吃饭,说不定还能往上窜一窜。”
捕幸微笑着抬头,目光沉沉地看向江言,随后默默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多谢哥哥提醒。”
神经大条的江言浑然不觉其中深意,只当是寻常道谢,于是一脸舒畅、和蔼可亲地笑着应下。
“走,陪哥哥我去查案。”江言哥俩好地搂着捕幸的肩膀,带着他走出巷子。
“查什么?”捕幸一头雾水。
“这朵花。”江言将那朵黄色小花从戒指中取出,放在掌心递到捕幸眼前。
捕幸接过花,指尖轻轻摩挲着干枯的花瓣:“我在自家书房见过这种花,叫焚心草。它喜阴湿环境,若长期服用,会使人逐渐失去神智。”
他将花递回江言手中,语气淡然:“你是不是在查五年前的案子?”
江言眯起眼:“你怎么知道?五年前你才多大?有十岁么?”他看着捕幸,眼底满是怀疑,“难道你也被拐过?你家不是修真世家吗,那些人连世家子弟也不放过?”
一连串的问题袭来,捕幸已经懒得辩驳他今年已经满十八了。
他轻叹了口气,避开对方审视的目光,说道:“如果我说,只是运气太差,你信吗?”
江言打量捕幸片刻,学着捕幸露出个阴郁的笑。
“你看着确实一副倒霉相,哥信你。”江言重重拍了拍捕幸单薄的胸膛,一副大哥做派。
捕幸轻咬着后槽牙,微微一笑:“……那小弟谢谢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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