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六皇子如今并不在皇后的永安宫居住,而是因学业常居宫中五所。

萧玉容来时,并未见到他。

“母后可要看好小皇弟。”她提醒道,“虽说父皇只剩下这一个皇子,可若有心人想要对您不利,也免不了从他下手。”

又有了孩子养,她的母后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况且小童稚嫩单纯,总给人以希望。

皇后此前那毫无生气的眼眸中如今也重燃了些生机:“咱们母女也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你陪母后到御花园走走。”

皇后身边的嬷嬷立即笑着解释:“公主殿下不必费神操劳这些,皇后娘娘她已吩咐我们看好小皇子,还派了两个侍卫跟着。”

“小五。”皇后拉起她的手,略带歉意,“娘不该让你们几个忧心思虑,你们原本是该同外头那些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娘常梦到你哥哥姐姐小时候,哪个不是在田间地头无忧无虑玩耍……

“他们还能有这样快乐的时候,可你……是娘在这深宫中生下的孩子,自小没尝过那般自在滋味,是娘对不住你……而今没了你哥哥,娘也想明白了,只希望你日后能在宫外恣意潇洒些,其余的有我这个做娘的替你们谋算……”

萧玉容喉间一涩,哪个母亲不盼着自己的孩儿平安顺遂,如今因这可笑的权力纷争,却让她连失了两个儿子,她心中一定在无时无刻后悔着……

后悔叫夫婿参了军,后悔跟他入宫,以为这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不曾想这光鲜亮丽的后位下埋藏着白骨累累。

几场夏雨,御花园里草木旺盛,湖中荷花连片粉红,洗去了连日来笼罩在宫中的阴霾。

和母后站在园中,初秋微风吹来,二人疲惫的心皆得了一丝惬意。

“你放心。”皇后冲她温柔笑笑,“母后也不是吃素的,在这深宫中跌摸滚爬数十年,也是有些手段的,绝不会吃亏了去……”

是啊,后宫每年都要进新人,母后能稳坐皇后之位,不被那莺莺燕燕抢了去,即使她早已失了父皇的心……

不行,母后不知道之后要发生的事!她敌不过那些年轻新鲜的身体,更敌不过父皇长久的偏心!

萧玉容下意识的要将六皇子落水之事告诉她:“母后,六皇弟会在中秋……”

“咚!”远处飞来一只球,蹦蹦跳跳落在众人脚边。

“皇上您瞧,皇儿真厉害,竟能扔那么远!”昭贵人兴奋的叫好声传来。

萧玉容循声望去,御花园的假山拐角尽头,父皇和昭贵人正抚着六皇子的头夸赞笑闹,真是好一副一家三口温馨画面!

“哎呀!”昭贵人往这边一看,球竟滚了数十丈远,还滚在了皇后娘娘脚下,立即匆忙上前,“皇后娘娘!”

萧帝敛起笑容,扯着六皇子站在原地,等着发妻和女儿前来给他行礼。

可昭贵人匍匐跪在了皇后跟前,挡了去路:“皇后娘娘,妾身不是有意扰娘娘兴致,这、这六皇子体魄强健,能把球扔这么远,娘娘也定是欣慰的!”

三言两语,便要人不能发作。

萧玉容冷冷看着她,若母后此刻还生气怪罪,倒显得是母后小心眼了。

“好了,昭贵人快起来吧。”皇后甚至懒得低头看她一眼,“本宫还没说什么呢,昭贵人又不是本宫肚子里的蛔虫,怎知本宫心情如何?谁准你擅自揣度!”

萧帝见状,只好带着六皇子主动走过来,替他的爱妃解围:“皇后也来赏花?朕让女儿进宫陪你,看来你心情大好。”

他身后两排宫人和侍卫也跟着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萧玉容一眼便望见宋渊也在!

萧帝见女儿目光一转,盯在宋渊身上,心里暗自得意起来:他既召二人入宫,自然是要多带宋渊四处转转,让前朝后宫都看看,国公世子如今是怎么当公主面首的!

“陛下。”皇后敷衍着问了声好,便将目光投向六皇子,“小六,今日你为何未进学?”

六皇子眼神一惧,忙往萧帝身后缩了缩。

“只一日而已。”萧帝不以为意,“误不了什么,孩童也需放松,做父母的陪他玩耍也是常事。”

“小六,你老实说。”皇后未理会萧帝,只垂目看着六皇子。

六皇子自小听话,并不顽劣,若非有人带他出来,他自己绝想不到还能逃学出来玩耍。

六皇子唯唯诺诺道:“是、是昭贵人,她今早在上书房拦住了孩儿,说思念孩儿得紧,要孩儿去她跟前尽孝……”

地上跪着的昭贵人,顿时瑟瑟发抖。

“尽孝?”皇后一脸震惊,随即冷笑,“陛下,你听听,你这什么昭贵人,也敢尊自己是皇子的母亲了!”

“陛下……”昭贵人颤颤巍巍向萧帝求救,“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只是想替陛下分忧,让陛下享一享天伦之乐啊!”

萧帝听完这番解释,闭目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够了!”他睁开双眼,狠狠瞪了一眼皇后,“怎么,她说得有错吗?她是朕的妃子,怎么不算皇儿的母妃!”

帝后二人已水火不容。

今日萧帝说出这番话,已是昭贵人在他耳边吹了多日枕边风了,再这样下去,六皇子怕是要被昭贵人夺走了。

“母妃?”萧玉容冷笑道,“有这么做母亲的吗?父皇,儿臣问您,这世上有哪个母亲,放着孩儿学业不管,一味让他玩乐?就连民间妇人都懂得‘玩物丧志’的道理,儿臣就不信她昭贵人不懂得!”

“你——”萧帝没想到女儿也不向着他这个帝王父亲,一时失了声。

萧玉容这才朝着父皇弯腰执手,学着朝臣正色劝谏道:“儿臣并非是要责怪父皇的妃子,而是六皇弟他如今身负重任,这江山社稷将来是要系于他一身的,若他整日只知玩乐……父皇,到时咱们萧氏可是要被天下万民戳脊梁骨啊!”

此话让萧帝背后一凉。

确是如此,培养储君……不得有失!

他偷瞄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昭贵人,暗自琢磨着她这几日所求之事……还是作罢!

“公主所言有理,那就……”

“陛下!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都误会妾身了!”昭贵人立刻调转身子,死死抓住萧帝衣角,“妾绝不是溺爱六皇子,妾还在宫中备下了书籍,甚至花重金请了言夫子入宫来给六皇子讲学……他虽还未答应,可妾也是一片苦心啊!”

“言夫子?他在民间声望极高,朕请他来都被他拒绝了……”萧帝喃喃。

“哼,言夫子早有言在先,他不掺和皇室及朝堂,只愿在民间做个纯粹的教书先生……”萧玉容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能请得动他老人家?痴人说梦!”

她此刻已看透了昭贵人只是个嘴上说得好听的。

“陛下,就算请不到夫子,妾对六皇子亦是煞费苦心,妾是真喜欢这孩子,一看到他就想起妾身那早逝的弟弟……”昭贵人抬起袖子抹了几滴眼泪,盯着六皇子动情道,“若弟弟还活着,也和他一般大了……妾只想留他在身边,若陛下能成全妾身,妾身定好好对他,护他这一生周全!”

萧帝面色犹豫。

皇后冷眼看着这一切,早知会有今日这一刻,不是昭贵人,也会是别的嫔妃来和她抢六皇子的抚养权。

“陛下考虑的如何了?可要将六皇子交给一个小小的‘贵人’抚养?”她冷言冷语。

六皇子失了亲生母亲,如今又是储君,还有谁能比她这个皇后更合适抚养?

只要自己这皇帝夫君不昏了头!

昭贵人眼看此事就要黄了,她一转眼把主意打到了六皇子头上。

“六皇子喜欢母妃吗?”她言笑晏晏,冲着六皇子柔柔道,“六皇子是想让皇后娘娘做娘亲,还是想让妾做你的娘亲?”

“大胆!竟敢挑拨引诱六皇弟!”萧玉容抬头向父皇禀明,“父皇,这昭贵人心思不正!竟当着父皇母后的面诱导六皇子,一个小小的贵人就敢如此放肆,若不罚她……”

话未说完,却被六皇子打断:“父皇,我想让昭娘娘做我的母亲!”

萧帝喜出望外,低头拉起他的双手:“皇儿说的可是真心话?”

“六皇弟你还小,不要被这一点玩乐迷惑了双眼!”萧玉容一惊。

哪有小孩子不喜欢玩耍,又哪有小孩子不喜欢温柔的母亲,而去选一个对他严厉之人。

六皇子还太小,不懂得分辨啊!

“好了!”萧帝向女儿抛去一记警告的眼神,“你是已出嫁的公主,少管宫中闲事!张口闭口‘一个小小的贵人’,可知昭贵人也是你的长辈?待皇儿给她抚养,朕就给她一个妃位!看你还敢对长辈不敬!”

“出嫁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皇后挪动脚步,站在萧帝面前,“她永远是本宫的女儿,这家事她为何管不得!”

萧帝面色一沉,正欲发火,一转眼,这眸光突然扫过宋渊。

他顿时阴沉笑了:“好啊,既然她能管……宋渊,你说,六皇子该归谁来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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