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心思,到底是不可,万万不可。
三千蹙眉,心中含痛地想:“前朝之人”,必断此过往,才能有往后的新生。
“离明乡……就在此处正南五十里吧?咳。”女人携三千坐下来,又确认一句说。
“回陛下,正是。”乐文沉静道。
外间鸟雀鸣悦,脆声荡水悠悠,秋桂遗香入室,而女人深吸一口气。
“嗯。”她突然和缓道,“不若、改了行程吧,孤有意前往离地。前朝造反的离王,就葬在那离章乡的太平山下。孤想祭拜一番,归途中正好经过离明乡,这样也方便。”
“陛下?”香香诧异道。
“陛下?!”三千惊罢、知道自己这一句的语气恐怕有些过激了,她镇定心绪,补充说,“以陛下之尊祭拜前朝亲王……恐伤……”
“恐伤本朝威名么?嗯,这倒无妨,毕竟当年离王靖难之乱,给了孤钻空子的机会不是么,”女人勾起一边嘴角,拉过三千的手握了握,深眼窝中明亮的灰眼睛,定定瞧着这边,她精神还好,可失血的唇只润起些薄红色:
“孤当年南下攻伐,出师之名、正是厉除无德的盛气暴君。
说来,前朝离王与孤也算有着相同的志向吧?
孤与这样的人从未谋面,心中多有好奇,如今南巡,又逢素环此事,想来有缘去一趟的——与孤同去、感谢他一番,如何?”
三千看着女人灰得纯净的圆眼睛……那也是一双因阅世而深邃、能洞彻真相的眼睛,仿佛能看进自己的心底……三千不禁满身薄汗、汗毛倒立——心绪万千,她知道自己正体会着极端的惧怕,也经受着过于澎湃的不安。
被那温热掌心包握的手,只能尽量控制着不发抖:
心灵的嗅觉敏锐如三千,到底是到底是联系女人之前一些叫自己心惊的话语,从她过于突兀且不尽合理的提议中,察觉到了一些非常、极为可怕的东西。
“陛下,臣……惶恐进谏,”香香面上为难,说,“陛下厉行不用前朝旧族之法规,若如今南巡特意改道、亲身祭拜前朝亲王,此后司法定然多有反复,若再起那林东旭般、前朝遗族复辟之祸……”
香香说到这里,见女人沉眉不应声,求助般的目光就闪烁去三千面上。
三千接收到那清亮热烈的眼光,心中紧缩。香香读书不多,虽然什么机密的时候都在侧守卫,却不常于政事发言。
三千不禁怀疑这一切、恐怕是女人携香香设局试探自己……!
“陛下倒不如……”三千赶快接话,面上骤然发烧一样热,头脑不由得飞快地思量。
她第一次知道那些唯恐被杀头的臣下,大脑空白着、下意识说保命之语是什么心情。
“倒不如,改为参览前离王陵墓,搜索离地史料书册、探访离地民间议论,以究前朝之弊——
陛下,香香侍卫所言有理。法令既出,却对前朝离王行祭礼,实在多有不妥,为稳盛花朝政根基,请陛下三思。”
“嗯,在理,看来是孤想当然了,”女人垂眸眨一下眼,笑容满面地对下面说,“咳,就按天母说的办。”
“是!”香香看上去大松一口气,三千从没见她这么担心过国事。从前她都是亮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只顾按刀查探四周可疑人等而已。
“素环多谢陛下成全!”不知情的素环也欢欢喜喜地拜谢,与乐文欣喜相视。
只有三千感到浑身麻痹,面上勉强扯出礼节性的一笑:
三言两语恰似刀光剑影,如此,虽然过几天就能亲至故乡,心中却觉不出半点愉悦,只有劫后余生的恍惚。
陛下耳目众多,怕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吧。
就算不能完全知晓,也该是猜到了七八分的。
是啊……她可是那一夜之间倾覆前朝、使联军尽降的鬼帝!而自己只是一个破绽百出、自以为是的小姑娘罢了……
自己幼小不知事时、她已建国登基,自己小打小闹地谋图高位、傻乎乎地继续那不成熟的计划时,她已将那所有的把戏都看了个透,甚至预料到自己的行踪……
这样的人,怎么不可能查到、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三千恐怕,女人几天前谈及素环出身也是故意,只为仔细确认自己听闻后慌张沉闷的脸色吧。
而三千心中更怕:女人亲自擢选与自己出身之地相近、祖系相近的素环进宫,就是为一朝揭露自己的身份布局,而幸好自己从来不曾行差踏错半分,又恋她至深,那般可怕的事才没有发生。
一朝行至南地,终于谈及此事,促成自己选边服从、与前朝断绝关系的这一幕,就是女人对“天母”鹿三千的最终考核了。
三千,不觉得自己这一切是在胡思乱想。
她忘不了那年右相府外,英治所言:
女人为除右相,将前朝遗女林小辛安插进左相膝下,十年潜伏、一朝事发,这颗小小的棋子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以一场两情相悦的婚事,吃死了贪污**、心高气傲的右相,又以十年父女之情,牵制着为朝廷尽忠的左相。
最可怕在于,女人全局之中利用的,都是人的真心、真情。
犹记那夜血信之变,女人连她自己身子的好歹安危都敢利用。
对自身都如此狠辣的人,更何况对待别人呢。
女人,对鹿三千呢?惜才爱人之心绝对不假,相悦之情且真且切。
……这些情爱,却也可以被利用进她的谋划中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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