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溪边,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女赤足浣纱,歌声清脆,与一个躲在树后偷看的,清贫书生眉眼传情,偷偷将一枚温润的玉珮塞入他手中,脸颊绯红。
……昏暗的油灯下,少女跪在严厉的父母面前,泪如雨下,抗拒着嫁给年迈富商的命运,窗外传来书生坚定的低语:“等我,阿月,我定高中归来,风风光光娶你过门!”炽热的希望与焦灼的等待。
……冰冷的破庙,暴雨如注,书生拿着两人凑了许久的,少得可怜的盘缠,和那枚定情的玉珮,眼神闪烁,声音冰冷:“阿月……你我终究云泥之别……忘了我吧……”
……唢呐喧天,却不是喜乐。
少女穿着被迫穿上的大红嫁衣,盖头下泪已流干,在经过那座熟悉的石桥时,她猛地挣脱了送亲队伍,纵身跳入了寒冷的河水之中,手中紧紧攥着一只褪色的香囊。
“原来……如此……”沈决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强行消化着这些,汹涌澎湃的情感记忆洪流。
这庞大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极致痛苦,几乎要冲垮他建立在绝对理性上的堤坝。
沈决看向那怨气滔天的新娘,冰冷的眼神中,第一次染上了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基于理解的……沉重。
所有的怨念,皆源于最炽热的爱,化作最冰冷的背叛。
而此刻,颜卿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之前的戏谑疯狂,而是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庄重而空灵的韵律,仿佛在吟唱最后的安魂曲。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礼——成——!夫妻对拜——!前尘旧怨,至此皆休——!恩已断,义已绝,尘归尘,土归土——!黄泉路远,莫再回头——!”
颜卿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新娘身后,双手结着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手印,每一次落下,都让新娘剧烈震荡的怨气奇异地平复一丝。
他并非在攻击,而是在引导,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方式,引导着这股积累了百年的,庞大而痛苦的怨念,沿着冥婚仪式应有的轨迹,进行最后的“完成”与“消散”。
沈决福至心灵,他忍着脑海中翻江倒海的记忆冲击,和周围刺骨的寒冷,强撑着站起身,对着新娘的方向,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这一拜,无关风月,并非认罪,而更像是一种迟来的、跨越百年的……仪式性的告解与送别。
新娘的身影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滔天的怨气,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放的出口,又像是终于听到了那句,等待百年的“结束”。
新娘开始剧烈地波动沸腾,然后如同退潮般,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悲伤,缓缓地,却又不可逆转地开始消散。
那件悬浮的嫁衣,无力地飘落在地,化作点点飞灰。
新娘头上的红盖头也悄然滑落,露出一张清秀却苍白透明的脸,那双曾经充满刻骨怨恨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一丝……终于得以解脱的释然。
她深深地看了沈决一眼,或者说,透过他看着那个负心人,又复杂地看了看一旁气喘吁吁,脸色也有些发白却眼神亮得惊人的颜卿。
最终,目光落在那枚被沈决紧紧握着的,仿佛失去了所有光泽的玉珮上。
她微微点了点头,身影逐渐变淡,最终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萤火,像是逆流的星辰,缓缓上升,最终彻底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只剩下一枚触手温热、仿佛涤尽了所有铅华的双鱼戏珠血玉珮,静静躺在沈决的掌心。
【副本:百年古宅·冥婚,通关成功!】
【综合评价:S级!】
【奖励结算:基础积分x1000,S级评价奖励x2000,隐藏剧情破解奖励x1500,情感共鸣峰值奖励x1000……获得特殊道具【新娘的祝福(?)】、【残破的安魂咒术】……】
囍堂彻底恢复了它应有的破败与死寂,只有几缕残存的阴风呜咽着穿过堂柱。
沈决脱力般地单膝跪地,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大口地喘息,额头上全是冰冷与热汗交织,脸色苍白如纸。
刚才那庞大的记忆冲击和怨气侵蚀,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前所未有的负担,那种情感的洪流几乎冲垮了,他一直赖以生存的理性堤坝。
颜卿快步走过来,脚步有些虚浮,脸上带着极致兴奋过后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桃花眼却亮得如星光,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有胜利的狂喜,有冒险后的刺激,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为目睹对方承受一切,并最终信任配合而产生的……悸动。
他伸出手,想去拉沈决起来:“搭档!我们做到了!完美收官!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能行!”
沈决却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锐利地射向他,那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怒意:“你刚才的行为,是基于何种逻辑?将怨念转移给我,成功率根本无法计算!如果我的反应慢0.1秒,或者无法承受记忆冲击,结局就是团灭!”
颜卿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灿烂,甚至带着点无赖:“逻辑?我的逻辑就是,我相信你啊!”
他凑近沈决,无视对方冰冷的视线,低声道,“而且,你看,这不是成功了吗?我们可是拿到了S级评价!高风险,高回报,我的计算方式,看来也不差?”
颜卿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仔细分辨的焦躁,委屈和一种被逼到墙角的执拗。
“我相信你能扛住那怨气冲击!我相信以你的智商一定能看懂我的意图!我相信就算我没说清楚,你也能配合上!在那个鬼地方,每一秒都是死亡倒计时!哪来的时间给你列公式算参数?!等你算完我们都凉透了!这种信任,难道就不算一种‘依据’吗?!”
【吵……吵架了?!第一次见!】
【冷静小哥爆发了!颜卿大佬也急了!】
【啊啊啊为什么我觉得又好虐又好磕!】
【大佬:我信你你还骂我!委屈死了!】
【冷静小哥:你的信任太沉重太疯狂我承受不起!】
【这俩频道根本对不上啊!急死我了!】
沈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脸,那里面有着疯狂,有算计,有玩世不恭,但似乎……真的有一丝毫无理由的信任。
“你的‘相信’过于昂贵且不可靠。”沈决的声音依旧冰冷,但看着颜卿那双因为激动,而更加流光溢彩,此刻却蒙上一层清晰可见的薄怒与……
类似受伤情绪的眼睛,沈决后面那些更尖锐,更逻辑化的话语忽然卡在了喉咙里。
那种汹涌的,非理性的,炽热的情感再次冲击着他,冰冷的逻辑堡垒,让他感到一阵陌生而强烈的烦躁,甚至还有一丝……无力?
沈决猛地转过身,只留给颜卿一个冷硬疏离,仿佛无法逾越的背影,声音沉了下去:“下次行动前,必须进行基础可行性报备和风险评估!否则,合作终止。”
颜卿看着他冷硬决绝,仿佛下一秒就要翻脸割席断义的背影,气得反而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和不服,但心底某个角落却莫名地松了一下。
一种古怪的,连颜卿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冒出来:他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但至少……他有了反应,不再是那块完美却冰冷的,刀枪不入的石头。
颜卿哼了一声,语气重新带上了那种惯有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慵懒和挑衅,只是细听之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让步:“行啊,我的大工程师搭档,下次行动前,我给你写份万字详细行动报告,附上概率分析曲线图和分析,等你审批签字画押了再执行,好不好?保证符合质量管理体系标准。”
就在这时,系统的结算提示和是否返回,系统空间的询问再次响起,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
【结算完成,是否立即返回系统空间?】
“否。”
颜卿抢先回答,笑眯眯地看着沈决:“连续副本太累了,我们需要点……轻松愉快的环节调节一下,不是吗?”
他不等沈决反对,直接对系统道:“申请进入休息缓冲副本——游乐场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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