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件事,一件你的一件我的,你要先听哪个?”
包厢里光线偏暗,全靠落地窗外的舞台灯照亮,许纪扬撩起眼皮看他,几乎不暇思索地回道:“你的呗。”
“我准备飞一趟意大利,回来时间还不确定。”
“你要出国?”
许纪扬不免有些意外,他没想过贺听池要说的会是这件事情。
因为贺听池曾经在国际航线上遭遇过飞机迫降,估计是留下了阴影,反正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坐过长途航班。
这回是受什么刺激了。
“怎么突然要出去?”许纪扬问他。
“我爸强制要求我下周入职,跟我哥在公司干。”贺听池这会儿还烦着,也没有心思跟他卖关子,只是苦恼地捏了捏眉心,“我要是不同意,他就把我的卡全给停了。”
看来真的是被他爹逼急了。
“所以你准备出国躲一阵?”
“这叫能屈能伸。”大少爷还不忘维护自己最后的颜面,一本正经地解释,“等过段时间他差不多忘了,我再回来。”
“可是你出国了他也能停你卡。”
“……反正先出去再说。”
贺听池的父母都是十分成功的商人。想当初他们举家搬到上海定居时,手里只捏有一家小型网络公司,可偏偏运气好,赶上了互联网发展最迅猛的那几年,再加上沪区的优势,于是就有了他们家现如今的庞大产业——达到了无数创业者拼搏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所以在拥有这种绝佳条件的前提下,他们希望两个儿子最后都能进到公司,一同协助公司长远发展。
只可惜理想状态与现实稍有偏差。
大儿子贺绥在毕业后就听从他们的意见顺利到公司任职,可是到了贺听池这里却是打死都不肯服从他们的意愿。
理由很简单,贺听池不喜欢受人束缚的工作体系,相比之下他更向往随心所欲的生活。
听起来过于理想化,可身为好友,许纪扬知道贺听池的确有做出这个决定的底气。
所以无关对错,只是理念不同罢了。
“行吧,你注意安全就是了。”许纪扬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而且他要是真遇到什么难处,自己应该也能帮上点忙,“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就后天早上,我可是特意来见你一面的。”贺听池说话的时候顺手拿起另一瓶啤酒想递给他,结果眼看着玻璃瓶在半空停滞片刻,他又默默收了回去,“忘了你明天有拍摄。”
说完他又拿起旁边的平板,问许纪扬要喝点什么其他的:“不然给你来杯冰红茶?”
他还记得许纪扬在读大学那会很喜欢喝冰红茶。
“贺少,您不然仔细看看。”许纪扬隔空点了点屏幕右下角,“四十五一瓶,用的参考图还是外面三块五的原包装。”
“……”
于是到最后他也没真成韭菜,找服务员拿了一瓶矿泉水就勉强凑合过去。
“那我的是什么事儿?”拧好了瓶盖,许纪扬又把话题绕回去。
然而这次贺听池却没有直接回答,垂着眼睛像是还在犹豫些什么。
许纪扬歪着头看他,良久后,他似乎是猜到了大概,倏地笑了一下:“没事,是我爸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对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到贺听池表情变得欲言又止。
他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山城,还有几次回去也只是赶完活动就匆匆离开,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再见到他的爸爸——而且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让他们陷入了一种很僵持的地步。
“对……”贺听池先是瞄了他一眼,确认没问题后,才把事情全盘托出,“你爸昨晚闹着要出院,连护工都拦不住。”
“而且专家给他制定的治疗方案,他本人也不接受,反正态度挺消极的。”
在许纪扬大四那一年,许明忠突发脑血栓被邻居送进医院,当时医生是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但好在救治及时,他很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当时许纪扬找了贺听池帮忙,他家有亲戚在那边大医院工作,刚好认识这方面的专家。于是在借助了多层关系后,终于有擅长这个领域的专家接手了许明忠的病例,还帮他安排了床位以及制定后续的诊疗方案。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贺听池才真正了解到自己离开之后,许纪扬家里的真实情况。
说完事情原委,贺听池又把专家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然后委婉地补充道:“虽然你之前说过这些不用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那就随他去吧。”许纪扬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反正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隔着玻璃,外面隐隐传来驻唱歌手低沉的嗓音,吊顶不断变化的光影伴随着悠扬旋律,时不时掠过许纪扬的脸颊,可他眼眸却始终都是如渊般深不见底。
贺听池知道许纪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命是他自己的,他怎么样我都无所谓。”说完这些,许纪扬又喝了一口水,看起来像是真的不在乎。
“但你还是给他请护工,用进口药。”贺听池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试图看透这个人,看透他一字一句中隐藏的真实想法,最后忽而又笑起来,“许纪扬,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嘴硬心软,所有事情都自己扛。
许纪扬没说话。
贺听池又自顾自起了另一瓶酒,啤酒度数并不高,喝起来却是一样的苦。
他想到自己曾经埋怨过许纪扬,两个人明明是一块长大的兄弟,为什么到最后他家里发生了那么多变故都要隐瞒自己,若不是有许明忠这档子事出来,恐怕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情。
直到后来他设身处地想了很久才明白,站在许纪扬的立场上,他其实没办法向任何人开口。
所以他只能默默扛下来所有负担,一直捱最后风浪平息,才能轻飘飘一笔带过当年的事情。
贺听池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但此刻也觉得心里有块地方在隐隐作痛。
那时候的许纪扬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年纪。
他明明不该受那些苦。
-
晨光熹微,北京下了一场大雨。
所以在出门的时候,许纪扬看整座城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
原本他希望贺听池今天能跟他去绮秀看看拍摄现场,结果对方最后以行李还没收为由,回绝了他的邀请,然后坐上清早第一班高铁返回上海。
于是最后只有余越陪同他前往绮秀进行拍摄工作。
比约定时间提前到了一点,但接待人员也已经在前台等候,见到他们就直接把两人领到了独立化妆间,
在这里,许纪扬先看到了沈芸,今天她又换了一条深棕色长裙,比上次见面更加温婉知性。
“早上好。”沈芸上下看了许纪扬一遍,随即展颜道,“你状态看起来还不错,就是有点黑眼圈,昨晚熬夜啦?”
许纪扬摊了摊手:“还不是今天要拍摄,昨天就激动得有点睡不着。”
听得沈芸无奈又好笑,最后只能用手里卷起来的文件敲了敲他:“问题不大,待会让化妆师给你遮一遮,给你们准备的咖啡在桌上。”
余越这是第一次来绮秀,看哪都觉得高级,甚至觉得这里的化妆间都比平时拍代言用的化妆间要大。
“是我们先到了吗?”他问许纪扬。
从进门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碰见过陈斯珩团队的人。
“也许吧。”许纪扬漫不经心地回答,此刻的他已经换上了打底服装,坐在化妆镜前。
他手里捧着热咖啡,喝下去一口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只是还没等喝第二口,就听见身后的化妆师接了一句:“陈老师也到了,就在旁边那间化妆呢。”
透过面前的镜子,许纪扬下意识往门外走廊瞥了一眼。
比他来的还早啊。
也的确像陈斯珩的风格。
“麻烦帮我把黑眼圈遮一遮吧。”他笑着转移了话题。
后续的化妆流程和平常几乎别无二致,只是多出了工作人员拿着小型机器在旁边拍摄后场花絮,还时不时让许纪扬配合他回答一些粉丝问题。
“许老师,您对即将参与的拍摄有怎样的心情呢?”
“第一次和绮秀合作,我本人还是蛮期待的,也希望今天能拍出让大家满意的照片。”
“粉丝说您可塑性很强,之前在演唱会上就驾驭了很多种风格的服装,那有没有什么风格是您特别想尝试的?”
“这个问题嘛……待会就知道了,我只能说这次绮秀提供的妆造都让我非常满意。”
“您等会的拍摄搭档是陈斯珩老师,而他之前就有过丰富的杂志拍摄经历,那您之前有没有专门向他取过经?”
“……”
许纪扬正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在上面铺眼影,而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他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没有,我也是后面才知道他要来拍摄的。”
“先休息一会吧。”余越拎着水壶走过来,跟拍摄花絮的摄影师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站到许纪扬身边问,“纪扬哥,你口渴不?”
“还行。”许纪扬说,“等画完这步先。”
和往常的平面拍摄不一样,绮秀这次设计的妆造偏向于黑暗系,所以眼影也要相应更浓一些,但又要和整个妆面协调,因此需要的时间就更久一些。
刚才工作人员的话还在他脑海里盘旋。
只要一想到他等会要搭档的人是陈斯珩,说时候,许纪扬到现在还是有种很难以言喻的感觉。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吱呀——”
他听见隔壁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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