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竹陡然惊醒,手上的缰绳被向后猛扯,马车也因为这一举动急急停下。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俯身捂着胸口,寒风在耳边呼啸,这一吹,将她浑身的汗拂了去,留下一身鸡皮疙瘩。
天气阴沉,满地大雪,她闭了闭眼再睁开,腿脚又是一层细雪。
无边的寒冷终于把她从刚才的梦境里拉回现实,芩竹没控制住哆嗦了一下。
忽然,身边移来一人,从她手里接过了缰绳,轻轻把她揽进怀里,芩竹只听他胸膛震动,发出一声短呵,马车再次稳稳走了起来。
“又做梦了啊,你这几日觉多了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商则揽着她肩膀的手上移,盖在芩竹脑门上,过了会故作说教,“就说你穿得太少,数九寒天的,怎么不让那李小姐给你做个狐裘。”
芩竹困蒙着,他既然按着她,她也就靠着没动,阖着眼道:“都做了一身了,不能总是麻烦,而且那时候我不冷,这会——也不冷。”
她认真感受了下,估摸着那会只是因为刚醒过来,神思不稳。
“那便好,这车再坐一会,就快到了。”商则拍拍她的头发。
这些日子不管是商则还是姜绾她们,自从得知了她做一些怪梦以后,只要她梦醒就会来问问情形,而这次,商则却闭口不提,芩竹自然也没有主动去说的习惯,这件事就被忘在了脑后。
那店在峡州边上,再往东不远就进了遂州。
到时正是黄昏,几人停了车,进店修整。
芩竹进来便向店家询问了刀四的下落,店家还奇怪,说刀四消失许久了,之前李家来人找过,也是无功而返。
她知道这事,就提了一嘴,刀四曾经到过这个小店,并且描述了装扮。
店家还真有印象,姜绾大喜,赶忙问,刀四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来店里吃饭,还能留下什么,自然是银钱了,可这东西收到一处,谁还能知道哪个是哪个的,姜绾也是问完才想到这个问题,叉着腰叹了口气。
谁知,那店家听闻思索一番,还真叫他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台后翻出了个盒子,避着旁人打开,众人一看,竟然是一盒铜币。
“我就说那怪人印象深刻,是他走时留了这个盒子,如果不是看你们几个小姑娘我也不会说,这盒中的几贯铜币里,有几个是私铸的,可剩余钱财却是实打实,我们钱都拿了,也不好报官,就这么放着了。”
店家把盒子推过来,还不忘再三解释,这真的是别人留下的。
几人围着盒子看了许久,都没发现店家指出的铜币和官印有何区别。
听他说,自己摸钱久了,轻微的差错都能感受到,但就是他,对着钱币的模样也得迷糊,做成这样,也得费大力吧……
“是啊……”麦子攥着那铜币感叹。
但不管怎样,好歹是有了线索,几人只取了其中的私铸铜钱,那店家巴不得她们赶紧拿走,笑得和花一样将人送了出去,还每人抓了把瓜子。
跟着姜绾的指示,她们又往西行,一直到了个埋在雪中的村子,才停下脚步。
这村子在地图上都没有标明,没有名字,因为到时已是快入夜,更是连个人也没有。几人架着车在村中乱逛了一圈,寻着指引,停到了村后的一家破财小院前。
院子杂物堆积,厚雪覆盖,看不出原貌,显然就无人居住了。
芩竹几人下了车,想进院里看看,刚好这时,身后的雪地里传来急促的赶路声,一扭头,是个缩着脖子背着包袱的青年。
两方一对视,那人扭头便走,被商则闪身拦了下来。
“哎呦!少侠饶命!”这青年二话不说就跪,看得商则直皱眉,避开他这动作。
“我们就是来问个人,大哥何必惊慌。”麦子疑惑。
那青年了然,拍拍腿上的雪站起来,指着几人面前的小院问,是这家?得到一串点头后,才道:“这家人早就死了,臭在屋子里都没人管,也是奇怪,除了你们之前还有不少人也来问话,真是不知道这芝麻大点的破地怎么这么招人。”
芩竹追问:“之前来的人都作何打扮,有无印象深刻的?”
“起初是个怪人,拿吓人面具遮着脸,还戴着帷帽,后来他就不多来了,变成一些探子打扮的人,搞得村里乌烟瘴气的。”
她们又问了一些关于这户人家的信息,大概得知,村民们都不知道刀四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经常闷在屋里,时不时传出一些怪声,像是在敲打锻造。
还有那个臭了的尸体。
大家都觉得这家里的男人长的些许女气,身子也是瘦弱单薄,常年不见日光,脸上白净的连颗痣也没有,死的那日就尤为吓人,总觉得他要诈尸蹦起来。
青年说着,边往旁边身后的小院那处挪步,讪笑道:“几位问完了吧,小的家中还有妻儿等着,先走一步。”
说罢,就快步溜了。
“看见这家人死了,可刀四踪迹还在,又说他脸蛋嫩白,那之前说的长疤又是怎么回事?”姜绾绕着手指,奇怪地看着几人。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想不出也就不想了,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脏乱程度可见一斑,说人死了无人打理的可信度非常高。
这小院木屋后面还有个院子,和前院一样,几人在这里翻翻找找,半个人影没见着,只找到一堆木人石人铜人,都是半个手掌大,许许多多的扔在屋里院子里的各个角落。
乍一看还有些怪异。
麦子猛地盖上刚刚揭起来的已然发霉的被子,搓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那床上摆着整整齐齐一串小人,瞪着眼睛看过来,反正她受不了。
看着其他人翻箱倒柜,她干脆就在桌椅柜子上随意摆弄着,有一个柜子太高,她抬头,见房梁上挂着的筐上垂下来一截麻绳在那上面,柜子角,有个看似从筐上掉下来的玉米棒。
她多看了两眼,便转身去往一边,恰好和回头的芩竹对上眼神,那人也顺着她刚才的视线望去。
“梁上挂了太久,绳子磨断了一截吧。”麦子说。
芩竹走过来,踮起脚伸长胳膊拍了下那个突出来一头的玉米棒,没拍动。按理说这东西轻巧,应该一巴掌能打老远。
麦子也奇怪,便从旁边拉来桌子踩着上去,才看见棒子的一头连着麻绳,她一拽,也没拉动,又用大力去拔,依旧没有动静。
她们的举动将旁边两人也吸引了过来,姜绾不清楚麦子具体在做什么,只知道她好像在拿东西,于是开口:“是不是卡住了,你扭一下?”
“什么了就扭一下?”
麦子嘴上不忘怼她,手上却听话往拧动,这一下便尤为艰难,她刚想说这法子不通,手下忽然一顿,众人似乎听到了“咔”的一声,只见房梁上的筐瞬间掉下,连着棒子的麻绳绷直,整个院子“轰隆”一声震响。
后院好像有什么东西?
可他们现在也没法将思绪放在那处,因为当下这房间里,突然从床下柜子里跳出了一堆小人,动作诡异地向他们扑来。
这小小一个不具有什么杀伤力,但力气却很大,麦子本就不喜欢这些看起来瘆人的小玩意,本是要一脚踢飞几个,却反被它们拽住了裤腿轻易一扯就要从桌上栽下去。
眼看着就要撞到尖角头破血流,芩竹赶紧从后方伸手将人拉回来,回头看,姜绾早就被一堆小人埋得严实,只顾着喊救命了,连自己身处何地都有点迷糊。
商则此刻抱胸站在三人面前,稍显无奈地烧着朝他而来的小人。
芩竹从慌乱的夹缝中看见他的动作,眼神便朝自己身上示意,而那人一摊手:“我一把火,她们就也成灰了。”
是哦。
她从那俩人中间挤出来,说:“这些东西是有术法支撑,姜绾……有些忙,你去——”
她话还没说完,身上的小人已经被烧没了,商则拍拍手拉她去了院子,说:“你找吧,这东西我不太擅长。”
芩竹得了自由,不用他说就在院子里扒拉起来,此时发现,院里的雪好像比来时低了,刚刚几人在上面踩出的脚印也乱了,有的甚至已经不见。
这里还有一些稍大些的铜人,半个腿高,见他们来提着小剑就要扑上,被商则一挥手弹开。
而它们本就不知疼痛没有生气,飞出再扑上如此往复,芩竹就听着耳边的乒乒乓乓,在墙角雪堆里翻看。
刚刚有一处,也是半腿高的持剑铜人,却没有得生机,双眼的位置抹了两笔红痕,额上有一指甲盖大的光滑圆形。
她便在院里相似的位置继续翻找,同样的找到了四个,前院亦是,可找到能如何,又不能破坏掉。
天越发的黑,廊上来时点的灯火也不太管用了,芩竹站定看着眼前的这个铜人,忽然发现它额头上的圆形在发亮。
她避开身,这个角度尤甚。
于是便顺着这铜人仰头的角度往上看去,发现房檐下面,竟然卡了个半大的铜镜,那之后,连着条麻绳。
商则本来还在无聊地把那些铜人当球踢,看见芩竹的动作,转身一看,接着把刚刚好冲他跳起的铜人拿脚一勾,一把丢了上去。
直接将那镜子砸得凹凸不成样,而身边本来活力满满的铜人也突然没了动作,一个个啪嗒啪嗒地倒下。
芩竹站在院里,见此情形还在奇怪,想着关于院里震动的事情,就觉得地面突然一滑,自己身子不稳猛地摇晃了一下。
还不等她意识到不对赶紧跑,后院的地面就整个下陷,失重感袭来,眼前便一片黑暗。
从里面赶出来的姜绾和麦子,也只来得及看见一片鲜红的衣角飞入雪地中,两人对着后院大洞目瞪口呆。
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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