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姑婆唯恐他们不信,又说道:“那些人的马鞍,还有马刀都是军营里统一的样式,你们要还不信,我叫阿大回去取,拿来给你们瞧。”
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叫秦璋他们,不信也不行了。
误会尽消,秦璋也不是那种,为了面子硬撑的人。
马上站起身,冲着黄姑婆一抱拳:“接连有村子被屠,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确实太叫人气愤了。难免多问上几句,姑婆多担待,您老要不解气,把我拎院子再揍一顿也成。”
黄姑婆当然不会动手了,被秦璋的话逗笑了,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
秦璋叫秦璟,赶紧把秦珑追回来,别惊动村里人。
等到热热闹闹的吃完一顿便饭,黄姑婆再次提到,上山的事情。
言今笑着摇了摇头:“等过几日,我去山上看看齐叔,但落草为寇不是正途。”
以前言今只想守好这些亲人,再次与黄姑婆重逢,又知道很多严家军旧部,也从两江逃出来了。
那言今就必须给大家伙,找到一条该走的路,不可能叫他们一辈子当匪。
黄姑婆:“既然如此,我就不劝了,那我把阿大留下来保护你,我连夜就回去了。”
毕竟是上年纪的人了,她自己回去,言今也不放心。
但是不留下阿大,黄姑婆又死活不同意,最后没办法,只能叫言朝送她回去,也算认认上陀螺岭的路,送完再回来。
至于阿大,言朝不在家,他就留在言家,陪着言母了。
折腾到子夜时分,言今,秦璋他们几个人,才回了秦家。
本以为总算能歇着了,没想到今晚的不速之客还真多。
平时住在县里的曹安,竟然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
敲开秦家的门,见到秦璋后,他就满脸悲愤的说道:
“大哥,出事了,朝廷要强征人充军。”
秦璋扶着他,落了座:“瞧你喘的,从小身体就不好,你快坐着缓缓。”
言今也给曹安,倒了杯热茶。
“多谢嫂夫人。”
曹安再气喘吁吁,礼数不敢忘,赶忙起身相谢。
言今也落了座,秦珑,秦璟他们也没走,见她坐下,才纷纷落座。
“曹兄弟,朝廷的旨意何时下来的。这才收完行军炭,竟然就要征人,按我朝规定,凡充军者家中可得银钱补贴,免田赋供给。”
曹安一愣,没想到言今对这些律法条例,如此清楚。
秦璋在旁一扬头:“你嫂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正好这些玩意我不懂,我们几个在旁听着就成。”
秦璟,秦珙,一脸乖巧的附和点头。
秦珑掏出随身带着的册子,准备把重要的事情记下来。
曹安喝了口水,压压惊。
他就一个多月没回来,这秦家出头做主的人,已经从他大哥,变成言今这个大嫂了吗。
但秦璋都发话了,曹安放下水杯后,也是连连叹气:
“这道朝廷发下来的旨意,什么时候到的我不晓得,但我敢断定,行军炭之后,县里府衙就没收到过朝廷下发的奏折。县令这是故意先把行军炭收了,然后再提充军的事情,可这样一来受苦的就是百姓啊。”
先收行军炭,再提充军强征,有男丁去充军的人家就不会被免银子。
不用曹安细说,秦璋几兄弟,已经骂骂咧咧起来了。
这朝廷,还有县里的衙门,简直不做人。
曹安双手紧握拳头:“这还不算,这次强征上到五旬老者,下到十岁儿郎,全都要充军。而且征走一人,只给一吊钱的补贴,这两天差役就会到村里来查人,我这才赶回来告诉你们一声,不行你们就逃吧。”
能叫向来把律法公正,看得比命还重要曹安,说出让秦璋逃走别充军,可见如今的朝廷,还有地方府衙,有多么的尽失人心。
“这还真是把人往死路上赶啊。”
秦璋骂了声娘,脸上都透着一股杀气腾腾了。
人活六十古来稀,五旬老者都要被强征,这上哪说理去。
之前也强征过,但上到三十五岁,下到十五岁,至少老弱病残不用被推着上战场送死。
要按照如今这年龄来充军,秦家除了老爷子,上到秦二叔,秦四叔,下到秦子平甚至是白降,都要被带走。
这根本是逼着家家绝户,而且以往是给二两银子,如今只给一吊钱。
来年家里的田地只能女人来种,种不完的就只能荒着,然后庄稼收成差,冬天熬不过去就只能等死。
“拖家带口,这么多人,能逃去哪。”
秦璋摇摇头,他们就是小老百姓,逃去哪都不太平。
秦璟:“实在不行,咱们就上山得了。”
黄姑婆才走,这会说不定都能追上呢。
只有曹安听不懂,以为秦璟大冬天,要往山里躲,那不得冻死个人。
言今:“其实你们想过没有,才交了一笔银子,马上又要充军,十里八乡的村民知道此事,只怕是要闹起来。”
秦珙气得也不轻:“我看闹一闹正好,说不定官府能把之前收的银子,给吐出来呢。”
言今看过去一眼:“别忘了屠村的事情,官府明显与地方军营联手了,哪个村子闹起来,他们连山匪都不用假扮了,扣上个谋逆作乱的罪名,直接大开杀戒。”
曹安听得连连摆手:“我承认朝廷不作为,王县令也不算个好官,但屠戮百姓的事情,还不至于做得出来。”
秦璋一搂他肩膀,就把屠村的事,他们所掌握的真相,与这个拜把子兄弟说了。
曹安听完,气得手都开始哆嗦,立刻管秦璋借笔墨纸砚,要写密信上奏给朝廷。
秦璋:“朝廷连五十岁的老爷子们都不放过,要往战场上送呢,你写了有啥用啊,谁会管我们这些贱命一条的老百姓。”
曹安无言以对,第一次对朝廷不是失望,而是感到绝望。
“媳妇,你说咱们接下来该咋办。”
秦璋,还有秦家几兄弟,齐刷刷的全都向言今看去。
曹安虽然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干啥,但也向着言今看了过去。
言今:“明天一早天亮了,你们就出发去周遭村子,把事情与各村的里正说明,叫他们安抚住自己村里的人。然后派出各村的代表去府衙,法不责众,去的人越多,府衙才越可能稍作妥协,就算谈不成,大家伙也不会被刁难责罚。”
无论是多要些银子,还是行军炭可以返回来一部分,都比眼下什么都不做来得要好。
如今夜已深,曹安被安置到秦珙屋里,将就一晚上。
曹安:“不用这样麻烦,我去田勇家睡一晚就成,明天一早我俩就回县里了。”
提到田勇,言今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田大哥在县衙里,一切可好。”
田勇与言今一家三口,是一起从南边逃荒过来的。
言今嫁到秦家没多久,田勇来托她帮帮忙,想仗着一身功夫,叫秦璋忙着找个活干。
秦璋就找到了曹安,正好府衙里要添几个差役,田勇去了就被留下了。
平时与曹安也走得近,这次连夜往村里赶,也是田勇驾车,一路护送得安全。
言今想了下:“兄长不在家,我今晚回去陪娘睡一晚。”
与曹安一起往外走,言今到了院门口,就瞧见了站在马车旁的田勇。
将送他们的秦璋扯到身边,言今压低声音说道:
“有阿大在,其实我并不担心娘亲,我是想趁机去见田勇一面。”
刚才曹安说,田勇为人仗义,还任劳任怨的,差役里混得不错。
尤其是捕头王汉,对他也很照顾,干什么都爱带着田勇。
所以言今,想靠着逃荒时留下的交情,看能从田勇那,得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秦璋心里一紧,他可没忘记,田勇之前对言今那股子殷勤劲儿。
但秦璋没拦着,只叮嘱言今自己多当心,就眼巴巴的瞧着自家小媳妇出了院门。
直到瞧不见言今身影了,秦璋才收回视线,心里要说不难受,那绝对是假话。
但是秦璋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自言自语道:“有点出息,今今是干正事去了,你别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再敢不乐意,我揍死你信不信。”
秦璋一边伸手指着自己,一边咬牙切齿的絮絮叨叨。
而秦璋心神不宁,还真不怪他。
因为此刻的田勇,同曹安一起回了自己的小院。
看似歇下了,但没过多久,就顺着后墙翻进了言家的院子里。
当他看见,言今就站在院中间,正抬头看着月色呢。
田勇激动的双手不停揉搓,快步走了过去,张开手就要把言今往自己怀里抱。
好在言今,盯着田勇映在地上的影子。
不着痕迹的,先一步侧身躲开了。
“田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言今扭头看过去,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田勇扑了个空,挠了挠头,打哈哈的笑了下。
“刚才往回走,不是今今你给我使眼色,我这才赴约而来,咱们也是老相识了,一时激动你别和我生气啊。”
言今提醒道:“确实许久不见,所以田大哥似乎忘了,我已经嫁人为妻了。”
其实言今很清楚,田勇对她的那份心思,所以怎么说,才能最刺激到对方,她一清二楚。
果然一提这事,田勇就气得不行:
“秦璋有什么好的,我在县里可听说了,吃喝嫖赌他没一样不沾的。而且今今妹子,你特意叫我过来,想必也是与他日子过得不顺心吧。现在你田大哥也算出息了,只要你愿意,我不嫌弃你嫁过人,你点点头,我立刻就娶了你。”
“秦璋确实混账,我若改嫁,他只怕疯起来是要杀人的,这都是命,我早就认命了。”
言今拿着帕子,在眼角擦了擦。
此刻她又变成,逃荒路上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了。
看得田勇好心疼,心里有啥话,不设防的全都说了出来:
“他想杀人,也得有那个机会,我带你去县里住吧,我保证要不了多久,他这个人都会从你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你就待在我身边最安全,要不然还得陪着他一起送死,想想我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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