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院外就传来汽车停下的声音。苏烬渔正趴在堂屋的小木桌上写暑假作业，铅笔头蹭得作业本沙沙响，听见动静立刻直起身子，耳朵尖都竖了起来。奶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朝她喊：“小渔，客人来啦，快出来打招呼！”
苏烬渔“嗖”地跳起来，作业本都没来得及合上，直接就往门口冲。院门口站着一家三口，男人穿着挺括的衬衫，戴着眼镜，看着温和；女人穿了条素色连衣裙，手里拎着个帆布包，眉眼间满是书卷气；两人中间站着个女孩，跟她差不多高，穿了件浅灰色的短袖，背着双肩包，手里还抱着本书，眼神清清冷冷的，像刚从书页里走出来的人。
“是林教授、江老师吧？”爷爷赶紧迎上去，笑着握手，“路上辛苦了，快进屋坐！”
被称作林教授的男人——也就是林砚寒的父亲林文博，温和地笑了笑：“麻烦您了，王爷爷。我们早就想来海边住几天，朋友推荐说您家的民宿最地道。”一旁的江若芸，林砚寒的母亲，也跟着点头：“是啊，看这院子就觉得舒服，满是海的味道。”
爷爷奶奶热情地把人往屋里让，小渔却盯着那个清冷的女孩看，看她抱着书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跟自己沾着点墨渍的手完全不一样。正看得出神，奶奶推了推她的后背：“小渔，这是林教授家的女儿，叫砚寒，跟你一般大，快跟姐姐打个招呼。”
“你好！我叫苏烬渔，大家都叫我小渔！”苏烬渔立刻露出个大大的笑，伸手就想跟林砚寒握手，声音脆生生的，“你是第一次来海边吧？等会儿我带你去捡贝壳，还能看到小螃蟹呢！”
林砚寒抬眼看了她一下，目光落在她沾着海泥的裤脚和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清得像海风拂过贝壳：“林砚寒。”没伸手，也没多话，只把怀里的书往书包里塞了塞，姿态透着股疏离的书卷气。
小渔也不介意，收回手挠了挠头，依旧笑得灿烂。林文博看在眼里，笑着对爷爷奶奶说：“砚寒这孩子，平时就爱看书，性子静。小渔这么活泼，正好让她多跟小渔学学，感受感受海边的热闹。”江若芸也附和道：“是啊，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让她放松放松。小渔，能不能麻烦你多带砚寒四处转转？”
“没问题！”苏烬渔拍着胸脯应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林砚寒，“砚寒，等你放好东西，我就带你去海边！早上的滩涂可好玩了，能捡到会喷水的小蛤蜊！”
林砚寒没立刻答应，抬头看了眼父母，见江若芸朝她点头，才又轻轻“嗯”了一声，跟着父母往客房走。小渔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心里想着：这个林砚寒，好像跟课本里写的“冰山”一样，不过没关系，她一定能让这个新朋友笑起来！
堂屋里，林文博正和爷爷聊着渔村开发的事，江若芸捧着奶奶递来的茶，不时点头应和，目光却悄悄落在院角的两个孩子身上。她走过去轻轻碰了碰林砚寒的胳膊，声音温和：“砚寒，跟小渔出去走走吧，看看海边的风景，别总闷着。”
林砚寒抬眼，先看了眼父亲，见林文博朝她颔首，又对上小渔满是期待的眼神——那眼神亮得像海边的太阳，让她没法拒绝。她放下手里的书，小大人似的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没什么波澜，只淡淡点了点头。
“太好了！”苏渔立刻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林砚寒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抽回手。两人刚踏出院门，苏烬渔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语速快得像蹦豆子：“我叫苏烬渔，灰烬的烬，还有‘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渔！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今年10岁了，你多大呀？”
林砚寒被她问得脚步顿了顿，刚要开口，却见小渔突然停住，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旧渔船上，语气轻了些：“你爸妈……经常这样陪你出来玩吗？”
林砚寒愣了愣，没多想，如实答道：“嗯，他们放假就会带我出来。”话出口，才注意到小渔脸上的笑淡了，她心里咯噔一下，追问的话已经落了地：“你爸妈呢？”
小渔的指尖攥了攥衣角，海浪声好像突然大了起来，把她的声音压得很轻：“他们……去世了，在我8岁那年。”
林砚寒的脚步猛地停住，抓着小渔手腕的手指下意识松了松，眼底的清冷褪去些，多了丝无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没事啦！”小渔突然扬起脸，又笑了起来，只是眼角有点红，“至少我感受过他们的爱呀，奶奶说，他们一直看着我呢。”她说着，又晃了晃林砚寒的手，语气又轻快起来，“好啦，不说这个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林砚寒看着她眼底的光，心里的涩意慢慢散了些，她轻轻挣开小渔的手，却主动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依旧清淡，却多了点温度：“林砚寒，砚台的砚，姑苏城外寒山寺的寒，跟你一样大，10岁。”
两人沿着海堤慢慢走，潮声一**漫过脚边的碎石，小渔还在絮絮叨叨说村里的事——哪家的渔船昨天捕到了大鲅鱼，滩涂上的花蛤要等到退潮才好挖，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又侧过头看林砚寒：“哦对啦！你可以叫我小渔，我叫你小砚砚好不好？听着多亲切！”
林砚寒脚步顿了顿，耳尖微热，垂眸看着被海浪打湿的鞋尖，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走：“太幼稚了。”
“不幼稚呀！”小渔立刻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我们是朋友嘛！对了，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我是6月15号，芒种那天，奶奶说那天煮的海菜粥最鲜了！”
“9月23。”林砚寒答得简洁，却没再拒绝她的话题。
“9月23！”苏烬渔渔突然拍手，兴奋得差点跳起来，“那我比你大整整三个多月！你得叫我姐姐！小砚砚，快叫声姐姐听听，我以后罩着你！”
林砚寒被她吵得无奈，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眉躲开，反而顺着她的话问：“罩着我什么？”
“比如带你赶海不被小螃蟹夹手，帮你捡最漂亮的贝壳！”苏烬渔渔拍着胸脯，说得认真，又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林砚寒往滩涂走，“走！我带你去看我藏的宝贝，是个超大的海螺，能听见海的声音！”
林砚寒被她拉着往前走，指尖触到苏烬渔温热的掌心，心里那点因方才话题而起的涩意，渐渐被海风和眼前的热闹吹散。她看着苏烬渔跑在前面的背影，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忽然觉得，这个暑假，或许会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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