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母一听冯玉娆说饿了,这才暂且作罢。
饭后,想着方才冯玉娆说有事问她,以为冯玉娆说的是关于乡绅府的事,便同冯玉笙一起急急把这几日丰元镇上发生的事与冯玉娆说了。
因冯玉娆临行前如上次那般给家里买了两日的菜,第二日冯母便没出门。
但去开铺子的冯玉笙却真切感受到集市上的不寻常。
进铺子的人明显比前几日多了许多,视线却好似有意无意从画作和颜料货架的缝隙间射向她。
晚上打烊回家,她只觉身上像是爬了许多虫子一般,怎么拍都拍不掉,跟了她一路,让人心里发寒又恶心。
好不容易进院关门,却发觉家里进了陌生男子。
冯玉笙心里咯噔一下,“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家?”
冯玉笙虽强稳心神,说话的气音却出卖了她。何况她不过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下意识的行动总是要比脑子快,早已慌乱朝屋里跑去。
冯母听到声音,忙从屋里出来,差点就与往里冲的冯玉笙撞上。
见到冯母和跟出来的冯玉骁,冯玉笙才敢喊出声,“凤姨,阿骁……”随后一通检查,确认冯母母子二人并未受伤,这才一边警惕盯着男子,一边小声询问冯母,院中这陌生男子是谁?
听了冯母的解答,冯玉笙这才猛然抬眸,仔细打量起眼前男子,脑子里飞快回忆那夜同徐已陌来取分红的那个自称是徐已陌表哥的翩翩公子。
记忆一点点与眼前之人重合,“你是裴公子?”
误会解除,裴元青再次说明了这次来意。
但恐会吓到冯母和冯玉笙,害她们担心,便没说徐已陌和冯玉娆破院遇袭的事。
只说乡绅夫人的人在翼州城发现了徐已陌和冯玉娆认识,恐多疑心狠的乡绅夫人会安排人接近她们,对她们不利,这才来保护她们。
冯玉笙闻言,吓得面容都变了色。
早在裴元青来到家中,冯母便心有不安,虽早已听了这话,但再听一遍,依旧胆战心惊。
即便已经同裴元青确认过,可此时依旧惊慌问道:“那玉娆呢?玉娆在城里可是遇到了危险?”
话是徐已陌交代的。眼下见二人神情,裴元青心中暗道:已陌还真是了解她们。
“凤姨放心,已陌和冯姑娘都安好……”
“那我玉娆姐何时能回来?”不待裴元青说完,冯玉笙急急问道。
在听到冯玉娆恐还要几日才回,冯母和冯玉笙连忙追问,“为何还要几日?”
如果玉娆真的无事,为何要等几日才回?
乡绅夫人疑心病重又那般心狠手辣,能对她们不利,自然也会对玉娆不利!玉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冯母将冯玉骁紧紧抱在怀中,手却死死与冯玉笙相握。她的玉娆……她不能再失去了!
见二人情绪又受刺激,裴元青忙将今日城中送来的消息道出:“凤姨莫要担心,实则是两位恩师病重,已陌一人照顾不过来,冯姑娘仁善,这才留下来陪同照看几日。
在冯母和冯玉笙一再的持疑追问,万般确认冯玉娆当真安全后,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之后几人又商量接下来几日的应对后,裴元青这才离去。
翌日,冯玉笙依旧如往常一般去开门,只是都会早一些去集市上将次日的菜蔬买好,晚上拧回去。
然而,让她们意想不到的是,自那日裴元青走后,那些如虫子一般落于冯玉笙身上的视线一下没了。
仅有的几道,全是裴元青派来暗中保护她们的。
不过进店的客人却多了,且有意无意打听她们来处的人也多了起来。
想到那些人有意无意漏出来的话,冯玉笙突然问冯玉娆:“玉娆姐,那些人怎会说你是百君先生的小女儿?百君先生不是……”冯玉笙说着朝开着的屋门外看一眼,这才压低声音悄声继续道:“徐公子吗?”
冯玉娆闻言,下意识转眸向冯母望去。
镇上的那些传言,她回来前徐已陌便同她说了。
这几日城中有人大肆在打听百君先生同冯玉娆一家的背景,也不知那些人是从哪里听说百君先生是位老者的,徐已陌便将计就计,把馨笙颜料铺子掌柜就是百君先生小女儿的事放了出去。
于是打听的人便得到这样一个重要消息:百君先生早年是盛京里有名的画师,因晚年得女,很是娇宠,要什么便给什么。哪怕小女儿自小不爱在家中住,专爱跑到好友家中与伯伯家兄长一同玩耍,百君先生也为她摒弃那些男女大防之说……
很快,坊间便传开了:百君先生对他这老来得的小女儿实在是太宠了,在听说他的小女儿跑到丰元镇开了一家颜料铺子时,本在安享晚年的百君先生不仅将家中珍藏,平素世人千金难求一幅的字画全送到了那小小的颜料铺子里,更是彻夜作画,将一幅幅精妙绝伦、栩栩如生的颜料山水画送进小女儿开的颜料铺子,让更多人知晓颜料的奇妙之处。真真是将这小女儿宠上天了。
故而回来听到丰元镇传得热火朝天的事,也并未在意。
只是那些传言,并非全是传言……
今日竹林小院,冯玉娆自徐已陌口中不只听到他特意放出的假消息,还听到这个消息真实的故事。
如放出的消息中所言,百君先生确实有一女儿。不过,百君先生不叫百君,而是柏筠。幼女,名唤柏凝。也有一好友,唤袁明禅。
早年也确实都在盛京中生活。因二十二年前家中突遭变故,柏筠便把妻女托付给挚友袁明禅,请他带着妻女离京避难。却不想逃离的这一路多次险些遭遇不测。
好不容易逃到这翼州城丰元镇伏峰山,却再次遭遇袭击,柏筠的妻子在此不幸遇难,柏凝也就此不知所踪。
柏筠闻此噩耗,呕心惆怅,当场吐出一口鲜血,一病不起。
草草将京中事物处理,便直朝翼州城来。然,纵使将这翼州城翻过来覆过去找上千百遍,也未能找到柏凝。本就是拖着病体长途跋涉,又废寝忘食的寻找,任谁也撑不住。何况心中自责,且哀思过重,不过几年,柏筠便活生生拖垮了身体,也拖瞎了双目!
若不是心中那一丝不甘吊着他,恐几年前人便不在了。
“你说……你说……”
明明已是渐渐生暖的三月,但许是保持着一个坐姿听徐已陌说了太久的话,不知不觉间手脚冰冷,就连血液好似也停止流动了一般。
冯玉娆只觉得冷,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冷,冷得她身体控制不住的打抖。
冷得她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一股凉风吹过,吹进睁着的眼睛里,更冷,冷得眼球不适,水雾弥漫。
颤抖的声音艰难继续:“你说,她……叫什么?”
徐已陌讲诉期间冯玉娆并未插话,此时听她突然发问,一下不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但一想自己自始自终也就只提到三个人,而冯玉娆是不会无礼地对长辈用他,那便只剩下一人了。
正准备回答冯玉娆的话,侧头忽见她泪眼盈盈,神色激动又哀伤。
徐已陌一下忘了要回答她的话,登时手足无措地关切道:“玉娆,你怎了?”
此刻,冯玉娆根本听不进去徐已陌的声音,脑袋里全是那几日街上两次遇到的那个头发斑白,自称是她爹爹的老者。
他亲口对她说,她叫柏凝。她的父亲叫柏筠。他自己叫袁明禅。
那日,那个叫袁明禅的老者说要带她去见她的爹爹,她因见那老者不像说假,又想起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时心软便跟着走了,想着就当是做件善事罢。
可走着走着,冯玉娆忽察觉有人暗中跟着她们,再看走在前头的老者,却好似对这一切浑然不觉,欣喜非常地一直喋喋不休。
想到现世许多人贩子便是一直用语言等一些行为转移受害者视线及注意力,心下一下警惕起来。
加之此时又刚巧看到徐已陌,及尾随他身后、露出杀意那几人,冯玉娆便趁老人不备抽身去追徐已陌……
所以,那个老者说的要带她去见的爹爹是真的!而要来的地方,便是这竹林小院!要见之人,便是这屋中双目失明之人!
没曾想,兜兜转转,她还是来到这里。
只不过,带她来的人从那个自称是她袁爹爹的老者,换成了徐已陌。
所以,她叫柏凝,二十二年前失踪于丰元镇伏峰山附近!屋中双目失明的老人叫柏筠!那个老者真叫袁明禅!
对起来了!一切都对得起来了!
难怪,难怪那日来自京中、给柏筠看诊的徐大夫在院中见到她时险些踉跄摔倒,情绪激动唤着她阿凝……还是身旁小厮提醒,这才错愕又惊奇地慢慢恢复情绪。
但连着几日来竹林小院,不管是为她诊脉,还是看她悉心照料柏筠,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湿润的眸中富含了太多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负责神色。
那几日,她因心系家中母亲与弟、妹的安危,加之又照顾柏筠,便将第一日与徐大夫见面时那小插曲给忘了。
现下想来,这张脸,该是有多像当年的她!以至于他们第一次见到她,都不约而同叫出她的名字!
原是如此!原来如此!
“徐已陌,你说她叫柏凝?是叫柏凝,对吗?”
“对!”
再一次得到肯定的答复,冯玉娆眸中银珠悄然滑落,泣极而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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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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