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墨竹屏风后传来哗哗水声,屏风上凌乱搭了几件衣衫。
屏风之后,秦明背靠浴桶闭眼假寐。右手臂放在浴桶边上,侍女手持一方质感柔软的湿水布巾为其擦拭肩颈处。
时不时地捏住布巾浸入水中,再拿出为秦明擦拭露在水面外的身体。
锁骨处接触到女子手腕微凉的皮肤,秦明抬手握住那手腕从锁骨上移开才放手。
“二少爷,是水冷了吗?”
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浑身的水滴滴答答落回水面。侍女立即去拿了干毛巾为走出浴桶的秦明擦身,乖顺地收起不该有的表情。
半开的窗外经过一道人影,秦明在侍女为他系上里衣腰间系带,便耐心全无地绕过屏风。挥手撩开隔断此间的纱帘,就见房门处站立的侍女。
“何事?”
“二少爷,老爷有请。”
瞥了低头的侍女一眼秦明转身去床上拿了干净衣物穿,两位侍女上前来侍奉他穿衣也坦然接受。
屈膝跪地的侍女服侍秦明穿上鞋不够,鞋面纤尘不染依旧用手帕擦了擦。
半个时辰过去,秦明一改回来时半脸胡茬的憔悴模样恢复成翩翩君子。
出门前不忘提醒两名收拾房间的侍女,“屏风上的东西丢出去,别让我再见到出现在柜子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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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中,秦父与染坊管事在商议。秦母陪在秦父身侧满面愁容。
而当几人听到不急不慢的脚步声当下闭口不言,秦父端起一杯茶正要喝,视线里就出现了面露倦意的秦明。
“哼!”重重放下茶杯,秦父怒斥:“你当这个家是客栈不成?”
秦明无奈道:“父亲怎能如此想。”
“还反怪老夫了!你自己说你昨夜不归到哪儿鬼混了?”
清咳了一声,秦母视线瞟向管事,后者起身要告辞。“老爷,相关事宜我已经禀明,就先回染坊做事了。”
逃不过一顿唠叨,秦明干脆坐下。招手让侍女倒了杯热茶来喝。
长子离家、次子又无所事事,秦父气得吹胡子瞪眼。“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父亲教训的是。”
“还敢再讲!问你昨晚出去鬼混什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个混账东西!”
听老父亲破口大骂秦明避开视线,“若我不当这个家是家,父亲现在就只能对着母亲念叨了。”
没用骂字是他不想承认被骂。
“你这是什么态度!”
踏进偏厅的门伊始,秦明便觉身心疲倦,现下无力争辩。“父亲好意提醒,我也在听。”
未免事态愈演愈烈,秦母抢先秦父开口:“秦明,你父亲是为你好。你也该收收心了,你在外如何我们不干涉,但你心里有这个家就要记得每日回来。”
满口应下,秦明站起身准备回房。
不等他先说,进来一小厮手捧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老爷、夫人,二少爷,这是大少爷差人送回来嘱咐要交到老爷手中的物件。”
话音刚落,木盒到了秦明手中。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盖子,看清木盒内的物件后一脸不屑。
“装了什么?”秦父语气含怒,眼看秦明递来木盒又撇开脸。
转交给秦母,秦明说:“是些单子,看来大哥还有不少货未交出。”
秦母才拿出木盒中的一沓纸单秦父便夺了去,一张一张地翻看起来眉头紧锁。
“正好管事来找,趁人还未走远让人送去吧。”从丈夫手中接过,秦母挥手招来侍女让她送出去。“认得管事吗?”
“夫人放心,奴婢认得管事。这就送去。”
木盒下还有整齐叠放的银票,不少,面额大。除此之外,就是一把染坊账房的钥匙。
听妻子说完,秦父大为恼火朝小厮吼道:“他人呢?让他自己来说清楚。”
秦明反而笑了,“父亲,东西是大哥让人送来的,这些物件还不够表明他的意愿吗。”
“你给我闭嘴!”
“你少说两句。”呵斥了秦明秦母安抚秦父,“想问秦禾下落就好好问。”
小厮闻言直摇头,“夫人,送来木盒的人自称是跑路的,问什么都答不上。”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秦母开口,眼神瞟向秦明便搀扶了面色惨白的秦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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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秦明二人后,小厮目光闪躲。“二少爷,我,我--”
“那人替秦禾跑这一趟或许能收些银子,你替一个跑腿的隐瞒能得什么好处?”
笑看秦禾递来的糕点,谈雪浅咬一口即刻被口中糕点甜到心头。
“今日起我便成了身无分文之人,还请你念在我们的情分上别抛下我。”
眼前秦禾拿着的糕点一半进了谈雪肚子,剩下一半谈雪接过放回盘中。表情严肃,“一盘糕点就想将终身都托付给我了?”
不怒反笑地拿起盘中那半块糕点,秦禾喂到谈雪嘴边。“既然都吃了就不好反悔。”
“说不过你。”沉溺一笑,谈雪张口吃下那半块糕点。
“这位公子要找人也请让我进去说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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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二人闻言看向房门,秦禾收起笑脸起身上前。打开房门后来人是秦明,他却脸色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
见到秦禾,秦明也瞧见了他身后坐在桌边的谈雪。
“两位对不住,这位公子说什么都要来,劝不住。”
“无妨,你去忙。”秦禾让到一边,“进去坐。”
缓步进屋,谈雪的目光不似之前现下不偏不倚地与自己视线对上,不偏不躲一脸镇定。
秦明更是目不斜视,内心也无波澜地在四方桌入座。在这之前对谈雪的心境好像不复存在般。
身侧秦禾入座后,秦明视线转向他。“我倒不信你们在这客栈长住。”
“这不重要。”秦禾淡然回应。
“不错,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自嘲着,秦明目光垂下,视线中出现一盘糕点。难怪房间里这样甜。
“你能找来那说明东西都到父亲手中了。”
“不觉得做太绝吗?”审视秦禾平静的脸,秦明看不出有丝毫对家人的挂念。不由地一笑,“不过从前就逢年过节地回一次家,你怕是没把家当做家。”
“不怪你会这样想。”秦禾笑得坦然,也不解释。
沉默了片刻,秦明侧目瞟了谈雪一眼又面对秦禾问:“你对他了解多深?”
秦禾不假思索道:“不算太深,长久在一起总会慢慢加深。”
“那你对我与他之间的事又了解了多少。”
“我相信他的为人,也相信你。过往的事我都不在乎。”
秦明似笑非笑,“你见他不过数面,你可知那日你们离开父亲就重病倒下了。亏得父亲还心心念念盼你回去--”
“我只能带他离开。”出声打断秦明的话,秦禾认真道:“父亲的病情如何?”
“你何不亲自去瞧瞧,我说了你就能放心吗?”
始终沉默不语的谈雪几欲张口劝,可他总想起秦禾的话。又不再说。
若要余生都相守,那日的事早晚要发生。
犹豫了片刻秦禾说:“想必父亲已无大碍。”
话音一落,秦明面上浮现的浅笑消散,目光如炬。“得知父亲病了你都不肯去见见,并非是要你回家,你当真不担心父亲的病情?”
“你会照顾好父亲母亲,家里有你在我很放心。”顿了顿,秦禾避开秦明视线。
桌下谈雪握住秦禾握拳的手以笑安慰,又看向秦明,犹豫着开口:“伯父现在病情可有好转?”
“秦禾都不担心,你又问什么。”语气不满且不屑。
谈雪无言以对,听到房门关上的动静猛地一怔。
背对房门秦明面色含怒,气冲冲地离开客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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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后在照壁前平定思绪,可绕过照壁就遇上秦母。
今日天上无艳阳,成片的厚重乌云聚集,说不准何时会落雨。
“见到你兄长了?”
面对秦母秦明一点头,心中愤愤不平。
“他知道你父亲病了吗?”从秦明含怒的面色中已经看出,可秦母依旧问了句。又叹息,“他与那人在何处?”
闻言秦明黙口,莫名有了猜忌。“他对这个家毫无挂念,还有什么可说的。”
脚下大步流星,秦明匆匆赶回房。到了桌边提起茶壶一连倒了三四杯喝下。
平躺在床上闭眼时忽地想起谈雪,可脑中谈雪的脸极为模糊,只有那双眼较为清晰。
那张脸渐渐清晰时,却是星辰的样貌!
猛地惊醒,秦明从床上坐起。额上一层细密的汗,微张的唇不停呼气吐气。
环顾四周,屋中几个烛台已经点了火,大开的窗外风声呼啸。
秦明下床披了外衫出门,在一排排的灯笼下走过,到了门外侍女已经布置了一桌的菜。
“二少爷。”
在双亲的注视下秦明在一旁入座。
“染坊那边我明日会去打理,你那两间铺子明日也去查查帐。”
“我记住了。父亲不再休息几日吗?”
秦父面容几日来苍老不少,不少银发从黑发中冒出来。“染坊事务繁多,疏于打理难免出乱子砸了招牌。”
“过几日你也去染坊学学,我老了,你别再让为父操心。”
应了一声,秦明觉得今晚饭菜吃起来似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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