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明辨社活动前,邱羚同宴潇陈韶出了进德部,在楼下商店买了一堆零食。一是为了和新朋友们建立友好的第一印象,二是为了晚上看戏时有零食吃。
果然,当天八个刚在华语杯叱咤风云的同学输得面色灰败,连邱羚给他们买的饮料都咽不下去了。
使用“邱羚牌作弊器”的宴潇同学面不改色心不跳。邱羚则在底下坐着扒橘子吃,等到宴潇事毕下场,她乐呵呵地递过去一半:“辛苦啦,宴同学。”
刚被敲打完的八人心如死灰,他们这次回来本就心情不好。只不过一中的社团大多采用温和鼓励的教育方针,以往这样灰溜溜回来肯定是要被安慰的。
没承想这次刚一回来,就经历了一场比赛场上还恐怖的辩论——每次的攻击都刺在坚不可摧的铠甲上,对方每次的攻击又让自己溃不成军。
邱羚在座位上吃完了自己的那半个橘子,然后才站起来走到白板前:“好了同学们,我们来正式训练。”
邱羚在宴潇的帮助之下,制定了相当系统性的辩论课程。今天却并未开始,她列出刚才进行的八道辩题,针对方才的辩论,剖析了每一个人的立论、质询和反驳。
讲完后又回答了几个问题,辩论队里不乏有思维相当跳脱的队员,但邱羚一一应对、不疾不徐。
宴潇在辩论之中开展的凌厉攻势,邱羚在讲授时展现的知识面和思维能力。无疑都让这群因为“输”而羞耻的学生们冷静下来,用冷锐的思考代替情绪的躁动。
宴潇本来坐在下面写竞赛题,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看向白板旁的邱羚。
邱羚正在听一个同学问问题,目光温和认真地看着她,听完问题后抿了下唇——那是一个很不明显的,属于邱羚的思考小动作。然后下一秒便转身,对同学讲道:“这个问题没有事先准备的数据,其实是一道隐形的价值观辩论……”
邱羚着实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但几乎整个进德部的人都很聪明。
陈韶化学好、体育好、会钢琴,除了辩论赛,在模拟政协上也屡屡绽放光彩。
何雯卿简直是个物理天才,同时在立体设计和3D打印水平上也远超同龄人。
即便是吴岫这种因为身体原因只能被迫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也是生物竞赛高手、会搞掐丝珐琅、英语很好,模拟联合国比赛一骑绝尘、还会养花、中式插花。
所以为什么邱羚格外有趣呢?为什么让人觉得格外可爱呢?
大概是因为她不遮掩吧。宴潇这样想。
邱羚曾在初中作文中引用契诃夫的一句话:“蚜虫吃青草,锈吃铁,虚伪吃灵魂。”
即便是最被诟病“虚伪”“巧言令色”的辩论场合里,她仍然坦率、真诚地相信任何正反双方都具有理性或感性上的合理性。以此出发,进行诚挚地学习、分析、思考、讨论。
她的灵魂在虚伪的阴影中闪闪发光,并驱赶暗影。
宴潇忽然意识到:运动会那天邱羚所说的“辩论规则本身就是一种价值体现”的意思了——并非辩驳、为了自己不支持的观念巧言令色的技巧,而是一种更包容、宽阔的思考。
她说的改变辩论心态,并非空谈。
他有种预感:明辨社将因为邱羚改头换面了。
明辨社的领队工作对于邱羚来说得心应手。但她毕竟在上高中,社团只是日常生活的一小部分,大多数时间还是得坐在教室里刷题。
进德部每年打出的招牌都是百分百的重本升学率,老师们大概生怕邱羚把这个招牌都砸了,没敢放任她不学无术。
比如晁勘,每节课都要把她拎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出来就要罚站剩下的半节课。问题难度还逐渐上升,邱羚为此给自己的鞋都换了双软的鞋垫。
她现在化学成绩能考全班前十,于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晁勘在针对她了。
又是崭新一天和上了一个难度的提问,这天宴潇不在,前面何雯卿的奋笔疾书也赶不上晁勘的“无理取闹”。邱羚如晁勘所愿罚了站,只能趴在高高的书堆上继续给宴潇发消息。
最近中学辩论省赛开始了,回头暑假有两次重要的比赛,但宴潇肯定有竞赛夏令营要参加,那两次比赛的领队肯定由邱羚来当,所以这次他带了一队出征。
省赛一直是一中辩论队所向披靡的赛事,故而队内气氛并不紧张,一场场比赛赢下来士气更旺。宴领队是全队唯一一块还在散发低气压的冰块。
“下一场可能是事实类辩题。”邱羚在消息框里嘱咐道,“小于打事实辩论容易飘,回头仔细审他稿。”
“好。”宴潇站在队伍后面回消息。
昨天他们刚杀进八强,立刻就坐着早已订好的车票到了省会城市。今天带队老师准了一天假期,带着他们在附近的热门旅游景点里逛街。
陈韶脱离队伍,在街边摊位上买了个可组装的万华镜投影,给何雯卿做礼物。转头拍了拍走得最慢的宴潇,问:“给邱姐买什么礼物?”
“给你们邱姐买个新花盆吧。”宴潇放下手机,“她的仙人球长大了点。”
“有道理,想不到你还挺会挑礼物。”陈韶往前快走几步,跑到卖盆栽的地方挑花盆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陈韶情商实在很高,之前妇女节给组里两个女生送了礼物,如今出来玩也要给她们带礼物。
宴潇上次都没意识到那天是妇女节,如今陈韶买礼物的行径都怼到他脸上了,也就没法再迟钝第二次。
何雯卿的礼物还是好挑的,毕竟她喜好很明显——物理、手工、拼装。但邱羚就没那么容易了,她好像什么都很喜欢,又好像什么都兴趣一般,而刚才他还把脑海里的及格答案透露给了陈韶。
算了。
宴潇看了眼没有新消息的聊天框,放下手机跟上队伍。心里想道:回头慢慢挑吧。
远在一中的邱羚刚罚站完半节课,等到晁勘后脚刚踏出班,她就马上坐下来,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何雯卿转头安慰了她两句,但知道邱羚早就习惯了,所以两句之后就拉着她一起去商店买零食。
时值大课间,邱羚觉得活动一下也不错。他们下楼买了薯片棒棒糖,然后溜达过活动场往回走。
邱羚叼着根棒棒糖,听着何雯卿说着某道变态的物理题,忽然就快跑两步,跳跃伸手,拦下了一个往一楼教室窗户飞去的篮球。
篮球架下的几个男生见状对视一眼,笑嘻嘻地喊她:“邱姐。”
邱羚拍了两下球,歪着头丢了回去,力道和目标都不算温柔。
但被扔的那人是篮球社老手了,他轻松接住飞向他脸的篮球,神色未变地笑道:“感谢邱姐帮忙捡球。”
“不用谢。”邱羚拿出嘴里的糖,盯着那几个人看了半晌,然后挑眉笑道,“不过这么烂的操作还是少点,对吧?”
何雯卿快步走过来看邱羚的情况,闻言反应过来,蹙着眉看向那几个人。
自强部的学生很少跟进德部修明部的人对着呛,几个队友强笑着推搡了那个男生几下,然后就假意继续打球了。
邱羚这才转头,看向站在窗内的蒲依。
自强部一二楼的竞赛班,即便没有课,也对竞赛班成员开放为自习室。蒲依总是待在这里,今天也如常站在窗边背书,那个球是冲着她来的。
她低着头并未察觉,直到邱羚在窗前闹出这么一通。
“谢谢……”她低着头小声道谢。
邱羚摇摇头,她站在外面,闻不太到蒲依身上的鱼腥气,便扒着窗户仰头问她:“他们以前找过你麻烦么?”
“没有。”蒲依微微摇头。
自强部不喜欢她的人很多,因为鱼腥气、因为笨拙和坦率的爱好、因为她的不在意。但明里欺负她的人的确不多,因为在他们眼里,她必然有好学生的特权。
“别管他们。”邱羚皱着眉说,“再有下一次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们。”
蒲依仍旧怯生生地笑了下,回答不置可否:“谢谢你,邱同学。”
一中的大课间时间并不长,要提前安静上自习课。邱羚看了一眼时间,急匆匆拉着何雯卿走了。
何雯卿后知后觉地摸了下鼻子,皱着眉说:“哪来的鱼腥味,好难闻。”
“刚那个女孩身上。”邱羚小声解释,“她早上要帮爸妈装海鲜。”
“哦。”何雯卿有点不好意思地应了声,然后才意识道,“她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受欺负吧。”
“应该不只是这个原因。”邱羚想起同样处境下的边望南,不由叹了口气。
“别担心。”何雯卿拍了拍她肩,“在一中他们肯定不敢明着欺负人。”
一中校风整肃,早恋和校园霸凌都抓得很严,处理方式也比较成熟完善,不至于发生青虹那样校方默不作声的事情。
“对了。”邱羚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有班服的记录表?”
之前班服订购是何雯卿负责的,她的确各班班服的记录表。她闻言微微一愣,然后就立马意识到邱羚是想干什么,连忙应道:“好,我回头把他们班的班服链接发给你。”
“多谢。”邱羚松了口气,整个人又立马雀跃起来,“走吧,回教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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