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进德部仿佛灾后重建，一边自习一边由学委统计损失——因为损失的大部分是卷子和练习册。
高一一班作为事件爆发地，无疑是损失最严重的班级，花费了几乎一整个早自习才统计完。
宴潇把统计好的信息发给各科课代表，让他们去找老师调取试卷存档，重新复印。
因为工作太多，邱羚临时加任为语文课代表，另一位课代表还在辛仪办公室帮忙，她趴在多媒体机上等其他课代表拿完才凑过去。
宴潇正在裁材料表，昨天越过水柱拿仙人球的手还有些许发红。
他生了双骨节分明又秀窄修长的手，在阳光下显露出玉般的质地，如今泛出的红痕格外显眼，让邱羚有点不好意思。
她昨晚在被窝里查了暖气管里水的温度，发现有可能烫伤，今早等在医务室门口买了管烫伤膏，此时递到宴潇前面，扒着讲台说：“谢谢你昨天救我，奶茶中午给你买。”
“……不用谢。”宴潇接过烫伤膏，“冰敷很及时，没什么问题。”
在走廊结冰也算冰敷？
邱羚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还是被逗得笑起来。
“好了。”宴潇也低头轻笑了下，抬手把清单递给她，“去吧。”
邱羚除了学习，干别的事都很积极，把清单交给辛仪后下去帮辛仪买印刷用墨水，三阶并一步跳下楼梯，在一楼转角处差点撞上刚开门出来的教导主任。
“杨主任。”她只得当场表演了个急刹车，刚点完头要溜走，杨主任又叫住了她。
“邱羚啊，正好把这个交给你们辛老师。”杨主任往楼梯上瞥了一眼，“省得我往上跑一趟。”
杨主任是整个初高中部的教导主任，当年邱羚父母去世之后，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对她进行心理辅导——具体表现为晚自习时间在办公室一边看着她做题，一边给她读《活着》和《悲惨世界》，慷慨激昂时猛男落泪，邱羚只能疯狂给他抽卫生纸。
邱羚后来看着他就头痛，听闻只是个跑腿活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接过单子看了一眼：“五校联合运动会报名表？”
“嗯，补办去年的。”
他们区关系较好——学生说法是彼此怨怼的五个中学，在每年的十月份都会在市体育公园开展五校联合运动会。不过去年十月青虹的老师在抗议罢课，还有一所学校在搬新校舍，往后一拖又和各种比赛撞一起了，只好等到春天补办。
邱羚盯着那张报名表，神情有点茫然地问了一句：“春天到了吗？”毕竟昨天宴潇还在走廊上表演滴水成冰。
“快到了。”杨主任指了一下一楼门外，“迎春和杏花都快开了。”
邱羚买完墨水回来时，在进德部外观察了一下迎春花，虽然仍是绿莹莹的找不到黄色的花苞。但她仍觉得花要开了，心情立即雀跃起来。
这种情绪马上就传递给了全班，体委陈韶接过辛仪让邱羚给他的报名表，起身大喊一句：“同学们！五校联合运动会找我报名！”
全班立刻锣鼓喧天——敲的是课桌和地面。
毕竟他们的五校联合运动会一下就办五天，这五天可以吃喝玩乐不上课，和别的学校有怨怼的可以喝倒彩，有私交的可以一块玩，更有甚者和别校学生“异地恋”的，也可以牵牵手聊聊天了。
陈韶已经填上几个人名项目，忽然转过头来：“宴神，给你报什么？”
“跳高、跳远、乒乓球。”宴潇还在低头整理他被泡发的笔记，闻言说，“不要跑步。”
“行。”陈韶看向邱羚，“邱姐你要报什么吗？”
邱羚头都没抬，正在吃她顺路从商店买回来的薯片：“铅球。”
全组三个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啥意思？”邱羚茫然地把放在桌洞的薯片放上来。
陈韶带头拿了一片：“邱姐你还会扔铅球？”
“会啊。”邱羚对他们的刻板印象很不满，“我还能拿冠军。”
五个学校的初高中学生加在一起，实在高手如云，一中没有体育生，名列前茅的时候其实很少。
但陈韶一直觉得邱羚是个神人，盲目到觉得她某天考试力压“宴边二神”都是有可能的，所以神情很宽慰地拍拍她：“好！我这就让体育老师给你批练习场地。”
“行。”邱羚不太在意，眼看着陈韶何雯卿一人一片要把她的薯片吃完了，转头递到宴潇面前，“你也吃呀。”
宴潇：“……”他只得很矜持地捏了一片。
邱羚这才满意，拍了拍手上的薯片渣，把剩下的薯片让陈韶、何雯卿瓜分了。
“我们明辨社到时候也要摆摊……”陈韶随手画了个梳理图，思索道“搞点什么活动好呢？”
体育公园除了内场馆，其内的场馆外圈也是宽阔、上有遮挡物的，各校社团都会在外面摆摊：比如读书社卖二手书、学习社卖自出笔记试卷、美食社卖寿司之类的小吃……
“明辨社摆摊干什么？”何雯卿正在邱羚桌上猛猛刷题，闻言好奇问道，“现场吵架？”
“什么话！雯卿你在说什么话！辩论不是吵架！”陈韶眼睛转了转，“要不去卖一下宴潇同学的美色。”
“啧，肤浅。”邱羚很无语，“宴潇都不是明辨社的人。”
陈韶闻言有点绝望：“我才想起来我最喜欢的两个人，邱姐和宴哥，竟然都不是我们社的！”
“去不了。”宴潇放下手机，一起打击他，“我去博弈社摊位值班。”
“梁祁沭梁祁沐，抢走宴潇，我恨！”陈韶骂完又蔫了下去，“算了，你别去隔壁掐丝珐琅社就行，吴岫往这边看好几眼了，明摆着是想把你挂他们社团招生意。”
“掐丝珐琅社每次运动会都是热门。”邱羚很认真地纠正他，“不用宴潇，你也比不过的。”
“那邱姐你过来！”陈韶转向她，“我们搞两分钟观点赛，你来打分！”
“No。”邱羚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我运动会五天的任务呢，就是和边望南一起逛逛摊位聊聊天。”
“人家边学神不烦你吗？”陈韶闻言啧了声，有点无语，“你和边学神到底怎么成朋友的？”
边望南是他平生所见最努力的人，而邱羚是他平生所见最好玩的人，感觉两个人都不是一个画风的。
“我初中开学当天就对后桌刷奥数题的望南一见钟情，而她自然而然融化在我的热情下呀！”邱羚卷起卷子敲他，“望南才不会烦我！倒是你，别烦我了！”
宴潇和邱羚两个人都过于油盐不进，后者甚至还有“暴力倾向”，陈韶只好转身去找别人了。
邱羚一没有人折腾就要开始犯困，她趴成睡觉姿势缓慢地眨眨眼，迟钝的神经接收到目光中画面之后忽然跳了跳。
她往前挪了挪，小声问宴潇：“你怎么定成木头了？手疼吗？”
“没有。”宴潇这才重新动作起来，抽过一张卫生纸隔在刚揭开的湿润纸张间，“以前你睡觉不朝这边。”
邱羚睡前并不闭上眼，眼睛眨得很慢很乖，分明没看什么，却自然而然让人紧张起来。
“啊？啊，总要换下方向嘛！”邱羚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羞耻，低头看他拯救了一早上的笔记本，“这是什么笔记，字迹都花成这样了，怎么看啊？”
“化学。”宴潇回答。
“……哦。”邱羚依稀从一团蓝黑墨迹里面看见一串化学公式。
昨天她虽然是睡过了被救的那一个，但因为她是全班少数几个把书都堆在桌上的人，反而几乎没有损失。
宴潇损失尤其惨重，包括昂贵的包、跑鞋——她今早查了才知道都要四位数，以及无价的学神笔记。
班里很多竞赛生的东西都是被同桌拯救的，邱羚大概有点骑士综合症，对于宴潇实在问心有愧。
“要不我帮你重新抄一本吧。”邱羚勉强从桌洞掏出一张写过的试卷，展示道，“我字还不错的，最起码比一团黑看着好。”
“……我知道的，你字很漂亮。”宴潇认真道。
“那就让我帮你抄嘛！”邱羚说，“给我化学课找点事做，否则晁老师又骂我。”
“好。”宴潇把那个湿哒哒的笔记本放在塑料袋里递给他，“不清楚的问我，别写错了。”
“知道啦，我又不是文盲。”邱羚拨开一页想膜拜一下，看着满页的“碱金属盐计算竞赛题”陷入了沉思，“这……我能雇望南帮你写吗？”
“不行。”宴潇果断道。
邱羚第一次听他拒绝得如此干脆，毕竟这家伙连辩论都没急眼过，稀奇地转过头等着他说出理由。
结果后者沉默了一会儿，擦着被笔记本濡湿的手指说：“你字比较好看。”
“……行。”邱羚妥协道，“回头你拿学神笔记卖钱的时候分我一成。”
宴潇闻言道：“分你五成。”
邱羚着实很容易被逗笑，她趴桌子上乐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直起身来：“睡不着了，现在开抄，赚下我人生的第一桶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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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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