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旗接到电话的那刻，只觉得荒谬。
他被另一位执行导演中途叫走，拍摄到一半就得搁置，心情差到了极点。
到目的地的时候，始作俑者正一脸歉意地看着他。
看着那双眼睛，那张脸，他也不好生气了。
男人个字高，身材好，练出了些肌肉，和几年前不能说完全不同，只能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这张脸还是如此地——”许天旗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将视线放在了他那双桃花眼上，“祸水。”
周离穹笑笑没说话。
副导左看看右看看，急得一个劲儿擦汗水。
要不是另一位执行总裁要他们重视这件事，今天他也不会把许导拉回来。
给他十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是中止许导拍摄的大不敬行为，先不提他那恐怖的变脸技术，许天旗脾气不好，资历高，更别说他还是名正言顺的下任CEO，如今别人口中的“太子”。
大家的最高领导，一句话能让自己贬谪边疆。
尽管他总是一副我懒得管你们看着办的态度。但也不能因此无视他手里的权利，和股份。
“说吧，这么早把他叫来是要干嘛？”许天旗对着副导演不客气道，“周先生应该也不闲，什么紧要的情况要让他现在过来？”
副导演苦笑，还没回答，周离穹抬手止住他的话头。
“许导，先别怪刘副导，”周离穹笑意温和，“是我要来，拜托他做个引荐罢了。”
许天旗盯着周离穹看了一会儿：“你需要什么引荐？我的联系方式就在你手机里，你还有个老搭档现在在我组里，左佑安可不是什么翻脸不认人的家伙，况且，看你这表情，要做的可不止引荐。”
周离穹无奈：“是，你猜的不错。”
“我可不是猜的。”许天旗叹气，“路边不好说话，我们找家店先坐下吧。”
副导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这附近就有家不错的咖啡厅，我带大家过去！”
说是咖啡厅，实际上主营的是“空间”，几人坐下来，点了茶，许天旗也不想浪费时间：“说吧，你要找我干什么？”
周离穹叹气：“你还真是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我。”
“不是你找我出来？”
“是啊。”
许天旗舔唇，他心间烦躁，抬眼：“那不得了？”
“你脾气倒是一天比一天大。”周离穹摇头，“也不算我要求你什么，你也知道。”
许天旗沉思了片刻，呼了口气。
《点星》上映后反响不错，甚至掀起了一小阵软科幻狂潮。后继者多有想要模仿的，也听说有几部班底不错的企划尚在筹备。
许天旗自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恰巧季良暮手上还有个本子，他是想导的，但可惜已经撞了排期。
之前周离穹就为了这是找过他一次，他有一位交往甚久的朋友，也在做导演。
那位一直想和天旗娱乐进行一次合作——当然，大家都想，这是无比美味的一块蛋糕，许天旗自己也清楚。
对方带来了一份自以为能打动他的作品，和想要合作的剧本。
他也都看过了，那个本子是不错，但是要经过他的手拍摄出来，还是有些不对味。
总结就是完成度尚可，但让人没有兴奋的点，缺少一股灵气。
周离穹便提议，不如先让他做导演助理，或者执行导演，好熟悉下彼此。
那时许天旗就拒绝了——“他有什么理由让我熟悉他。”
可谓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周离穹也不好说别的，毕竟是他来求人，而不是许天旗欠他的。
不过事情在六月有了转机。《格格不入》开拍，左佑安入组，剧组刚好还差一位演员来饰演幕后黑手。
这个角色基本不出场，电影里也就是打个照面，有几个背影，找谁都行，许天旗也就暂时搁置了。
那时左佑安就和他提议说周离穹不错。许天旗一听就知道这人是来打助攻的，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许天旗对新人导演没什么好感，即使他自己也是那样一步步走过来的。
但他的起点比其他人高上太多，家世给他太多便利，人脉资源一样不缺，几乎不能说他是在拍电影，他只是在“玩”电影。
太多人羡慕他了，然而他也一样走得不轻松。
被鄙夷，拿年纪资历说事。一会儿有发言说小许导拍摄技术不成熟，一会儿造谣对方作为富家子弟肯定有黄色新闻。
许天旗不走寻常路，也被他们说成唾弃圈内主流，狂妄自大，轻视经久的历史。
许天旗听到耳朵里，翻个白眼，和他的朋友喝杯茶，也就算这事过去了。
但是恶意从没有放过他。
许天旗曾经想，江息是不是拥有和他一样的经历。
他们都是“天才”，都是“天之骄子”，都敏感得能接收到一切恶意。
《格格不入》开机的那天，他甚至还有些后悔。
季良暮拿着厚厚的剧本，戴着死板的黑框眼镜，第一次和他说，“这个题材很敏感，如果大家接受不了，你也不能生气。”
“我不会生气的。”
他说。
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江息站在不远的地方，她已经剪好了宋末的发型，穿着服装，眼神漠然。
许天旗知道，在读完剧本的那刻，她就已经成为了“宋末”。
她再一次成为“宋末”，因为自己将这份剧本送到她的身边，让她再次站在那样绝望的场景里。
又一次。
虽然自己很坚信江息喜欢演戏，但是她本人没有一次说过自己“喜欢”。
许天旗和黎雪月聊的时候，对方也说江息不喜欢演戏。
至少没有说过，也从未如此表现过。
电影、艺术，这其中总会追求悲剧的美。大家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共识，只有悲剧是深入人心的，最痛苦的，最破碎的，才会在人的心底占据最深的地位。
而角色的饰演者，就在这一次次的经历中被重塑着。
娱乐圈不缺少入戏过深以致癫狂的人。
……但他需要江息。
没人比她更明白宋末是怎样的一个人，宋末已经是她的“代表作”了，这是无论多少后来者都夺不走的荣誉。
他对江息有一种特殊的好感，这份好感来自于两人共同的经历，来自于他对对方的认可，以及一种扑就。
虫蝇总是向着火烛。
在漫漫无光的影视黑夜寒冬里，少有人具有那样灿烂的气质。
她会一下就抓住你的心。
告诉你，把这作为梦想也没关系。
无光也没关系。
因为我在这里。
许天旗把风生鸟看过很多遍，他骂了多少次剧本和拍摄，就夸了多少次江息。
用季良暮的话讲，他是江息的脑残粉。
“我小时候看过江息演戏。”他偶然有一次和季良暮说起这件事，“我和她年纪差得不大，那次我还对电影没兴趣。但是我叔叔——就是李铭均，他那时候跟着王老师做电影，我顶多算个串场的，添乱的捣蛋鬼。”
“江息真的演得好啊。”他眯着眼睛，像在看某个走得很远的人，“她不演戏可惜了。”
他们认识得早，江息却对许天旗没什么印象。
“如果重来一次，或许还能混个青梅竹马当当，”他语气平淡，“现在已经晚了。”
那时候江息息影快七年，也是许天旗遗憾的第七年。
季良暮知道，那个时候许天旗就在计划着邀请江息当他的女主角了。
然后就是风生鸟的上映，随之而来即是对方息影的消息。
许天旗一直在筹备，他寻找了很多个剧本，然而都没有把握这能打动对方。
直到他遇上季良暮。
“你这么想要江息复出的话，”她翻着手里厚厚的书籍，漫不经心地打趣，“不如出《风生鸟》的续作，这不名正言顺。”
许天旗沉默了许久，突然夸赞她：“你真是个天才！”
季良暮被他这一出整得无语：“你不要说你没想过这事。”
“还真想过，”许天旗乐呵道，“不过嘛，总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你来就弥补了十之六七。不过，直接这么说目的性就太强了，这只能做一个诱饵……不然演完这部又缩回去，我该怎么办？”
“你一直说她爱演戏，不过是因为圈内流言太多，琐事太杂，才退得圈。这些，在你自己的组内总会好很多吧？”
“羽翼未丰的雏鸟才需要保护，她不是，再说，这些都是次要的，都不如一个有趣的剧本吸引力大。”许天旗想了一会儿，迟来地认可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季良暮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读书去了。
……
周离穹喝了口茶，自觉已经聊不下去了。
许天旗性子倔，主打一个油盐不进，要是没有一个真正让他心动的理由，再多的利益好处也不管用。
有人评价他是“无用的随心主义者”，说他注定成为不了一个资本家。
许天旗权当夸赞接受了。
周离穹放空大脑，随口聊道：“你就真一面也不想见？好歹对方也有几分才华。”
“他要是早些时候赶上公司缺人，说不定已经进了。”
意思是现在已经没有名额了。
周离穹耸肩：“那就算了，我让那小子回去深造，只可惜他是圆不了梦了——说起来还挺好笑，他拿着剧本找我的最大动力，你猜是什么？”
许天旗觉得不对劲：“你要我猜？”
“嗯哼。”
他哭笑不得：“那还能有什么，想要一部好作品，想成名，变成大导演，这不都是……导演的梦想。”
周离穹笑得直抖：“不、不是，他虽然也想成名，但实在年轻，他说这事儿后面考虑都来得及，电影跑不掉，但是演员可是很容易就会跑掉的。”
演员很容易会跑掉？
这是什么神奇的说法？
“什么演员这么容易跑掉——”
话音未落，他脑中已经浮现出一个人影。
有的。
大大的有。
不仅有，而且就在他身边。
一个他几年前刚想邀请，就息影的神奇家伙。
周离穹见他沉默，想他也知道了。
这男人也有几分没心没肺，此刻又笑起来：“对，就是现在签在你名下的那个小演员。”
他来的一切动力，只是因为他想见江息。
想与她合作。
江息（喝茶）（放茶杯）（摇头）：老板糊涂啊
*
格格不入要结束啦！下一pa——56号多巴胺！同样是科幻背景。
不过在写新戏之前肯定要收尾。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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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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