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咯噔”一声。
丫鬟也有些傻眼:“啊?”
我心想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不会这么快就露馅了吧。但看他神情如常,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要真是露馅了,他不该是这个反应吧?
我端正坐着,目不斜视,但余光一直偷瞄着他,等着看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贺平楚还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我:“我是说,也许它会喜欢吃甜的。”
随即又很快伸筷子继续夹菜:“我随口一说。”
丫鬟这时才反应过来:“哦哦,这狐狸确实喜欢吃甜的,赵姨做的糕点它都爱吃。不过冰糖葫芦我们倒是没喂过,外边卖的那些也不知用的是什么糖,怕喂了吃坏肚子……”
贺平楚点点头,没再说话,只专心吃饭。
接下来的饭我吃得战战兢兢,鲈鱼到嘴里都尝不出滋味。好在贺平楚没再说什么奇怪的话,吃完午饭就又出门去了。
下午我先去了驿站送信,接着就趴在院子里的假山上晒太阳。
我琢磨着贺平楚莫名其妙的那句话,心想或许是我太谨慎了,也许贺平楚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呢。
到了酉时,太阳开始西沉了。天边浮现一缕缕彩霞,衬着京城的碧瓦朱檐,煞是好看。
我伸了个懒腰跳下假山,跑去厨房觅食。晒足了太阳,我身上暖烘烘的,连毛都蓬松不少。
*
这几天贺平楚有些反常。
以往他都是早起出门,深夜归家,一日三餐都在外解决,整日就是吃喝玩乐,将军府不过是他落个脚的地方。
但这几日他出门次数少了些,经常回家吃饭,还有心情给我夹菜,简直让我受宠若惊。
不过他待在家里也没见进书房办公,不知他天天都在干些什么,好似清闲得很,一点事都不用干。我寻思他不是升官了么,不应该是更忙了才对,怎么还反着来?
除此之外,我还有种怪异的感觉。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有时会觉得他在观察我。
虽然他不动声色,但我感觉灵敏,还是能察觉到些端倪。但我没有确凿的证据,还不能肯定。
我只好更加谨慎,尽职尽责地扮演一只普通的狐狸。
这日贺平楚吩咐厨房,从早晨就开始准备菜肴。许是天天在外边吃腻了,他心血来潮,要请他那些狐朋狗友来家里吃饭。
来宾中不乏皇子王孙,故而排场弄得非常大。府里上下都差人修葺一番,平日里收着的瓷器字画都摆了出来。山珍海味一盘盘端上桌,燕窝鲍鱼不在话下,甚至还不能从哪弄来了一只鹿,杀了吃鹿肉。简直是把奢靡二字发挥地淋漓尽致。
贺平楚甚至还让人在进门处摆满瓜果吃食,瓜子葡萄干杏仁一路装盘铺过去,只要是路过将军府的,谁都能进来吃。贺平楚吩咐,就是乞丐进来了也不准赶。
我可是头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府里热闹非凡,丫鬟仆人往来络绎穿梭不绝,不是忙着搬东西就是忙着端盘子。
我又想出屋子凑热闹,又怕被人不留神踩着,就一直挨挨蹭蹭地贴着贺平楚的腿,他到哪我跟到哪。
这么过了一会,贺平楚可能是嫌我麻烦,一弯腰把我捞起来,单手搂着我走路。我可高兴坏了,情不自禁,舔了他脖子好几下。
贺平楚就这么搂着我和旁人寒暄。来人见到我,常常会露出欣喜表情,问贺平楚什么时候养了只狐狸。贺平楚很大方地把我递出去给他们摸,我不肯,使劲往他怀里钻,惹来一阵嬉笑。
他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我就静静地听。来的人身份各异,不乏地位悬殊者,他却和谁都能聊得来,雅可以极雅,俗可以极俗,只在一官员有意无意将话题扯远时笑着说一句“今日不谈政事”。
他是永远不会泯然众人的,穿一身素衣也出众,珠光宝气在他面前显得庸俗。他既是武官又像文臣,自有一股子不凡气质,谁也不能压他一头。
快到未时,人终于陆续来齐了。众人整齐地坐在正厅,上座是个年轻男子,贺平楚叫他“殿下”。贺平楚在左侧第二座,我蹲在他身边。
精美佳肴端上来,配上陈坛好酒,席间推杯换盏,众人喧闹不休,气氛热闹得很。
我被投喂了不少好东西,正埋头吃得高兴,突然听见座上那位“殿下”悠悠然开口:“贺将军,我见你这狐狸养得不错,脾气也好,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耳朵一动,就听贺平楚哈哈一笑:“回太子殿下,这狐狸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回京路上捡来的,我看它性子亲人,索性就养着了。”
太子道:“如此这般,甚好,甚好。”
我听不出什么所以然,重新埋头苦吃。却听太子话锋一转:“如此看来也是有趣,这畜生本是山野之物,整日茹毛饮血,被人豢养后却变得性情温顺了。可见呐,野性难驯的东西,还是要关起来才能让它听话。”
“贺将军,你说是不是?”
骂谁是畜生呢!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本来想发火,却敏锐地觉出这话有蹊跷,尤其是最后一句,带着阴险的钩子似的。
席间的气氛也凝滞下来,方才的喧闹顷刻间荡然无存。席间众人神色各异,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贺平楚。
我抬头去看贺平楚,却见他面上带笑,从容不迫,有条不紊:“殿下说得极是。”
太子颇满意地一笑,举起酒杯:“来,贺将军,敬你一杯!”
贺平楚爽快地应了,端起身前酒杯一饮而尽。
此后席间气氛虽有回升,却总似笼着一层阴云,说笑声都有所收敛。看上去只有贺平楚最没心没肺,照常喝酒吃肉,太子说的话对他没半点影响。
散席后,贺平楚抱着我站门口,一一把来宾送出门。最后一人走后,小厮正要把门关上,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拦住了大门。
一人自门后转出,一身长衫,先朝贺平楚作了一揖。
此人相貌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称得上眉清目秀。但奇异之处在于,他身上气质并不似少年人,眉宇间有沉稳之气。
我忽略这人身上的怪异感,视线下移打量他,下一刻却悚然一惊——他手中正握着一柄雪白拂尘!
道士?不会是冲我来的吧!
我还未回神,贺平楚问道:“请问足下是何人?所为何事?”
这人眉目毫无波澜,面容寡淡,却又有种不易察觉的悲悯。他并不看我,说出的话却显而易见,就是冲我来的:“在下号云隐道人,无所来处。前来求见将军,只因察觉府上似有非人之物,故前来除之。如有冒犯,还望将军海涵。”
我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窝在贺平楚怀里连抬头都不敢,整个狐都快僵成冰块。
不知过了多久,贺平楚微微侧身,伸出右手示意:“先生里面请。”
云隐应声跨入门槛,大门在我眼前缓缓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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