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如今,是落在了一个更危险的人手中。前有不明身份的凶狠追兵,后有这意图不明的神秘“主人”……
林雀闭上眼,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父亲临终前忧心忡忡的叮嘱言犹在耳:“雀儿,京城风云诡谲,非我林家久居之地……账册……定要守好……”
她放在身侧、被薄被掩盖着的左手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确认着贴身里衣夹层中那硬物微小的轮廓依然存在。那是父亲以命相护的东西,也是林家可能万劫不复的根源。
肩头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她此刻的虚弱无力。硬拼是死路,装傻充愣……在这等人物面前恐怕也毫无意义。对方显然不是能被轻易糊弄的善男信女。
唯一的生路,或许就是……成为对方眼中足够有价值的“筹码”。
她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惊惶不安如同潮水般褪去,只余下一片强行凝聚起来的虚弱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她看向秦先生,声音依旧低弱,却努力清晰:
“多……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也请先生……代小女子谢过贵主人援手之德。”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力气,才艰难地续道,“小女子林雀……京城林记商行东家之女。此番……此番随家仆返乡祭祖,不想路遇强人劫掠……”她眼中适时地涌上浓重的恐惧与后怕,声音也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若非……若非贵主人与先生搭救……林雀早已命丧黄泉……”
她报出了身份,一个表面上合情合理、能解释她为何出现在京郊、为何乘坐商贾马车的身份。京城林记商行,确有其号,虽算不得顶尖巨贾,却也小有名气。返乡祭祖遇劫,更是寻常不过的说辞。她在赌,赌对方目前并未深查,或者……赌对方愿意暂时接受这个看似合理的“明面”身份。
秦先生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是微微颔首:“原来是林姑娘。遭此大难,姑娘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且宽心休养,旁的事,待伤势稳定些再说不迟。”他语气依旧温和,但那清亮的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了然。仿佛在说:哦,林记商行的女儿?知道了。
这丝了然让林雀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对方显然并未全然相信
或者说……
根本不在乎她表面上的身份。他关心的,恐怕只有那支箭,以及她这个人能带来的“价值”。
秦先生不再多言,端起那碗已经温热的汤药:“姑娘,该用药了。此药虽苦,却是拔毒生肌、固本培元之物,于你伤势大有裨益。”
苦涩的药味再次弥漫开来。林雀顺从地微微张开嘴,任由秦先生小心地将那浓黑的药汁一勺勺喂入。药汁入口,苦得她舌根发麻,胃里一阵翻腾,但她强行忍着,没有丝毫抗拒。
喝药……
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事情。活下去,才有机会看清这盘棋局,才有机会……将“筹码”的分量,握在自己手中。
一碗药喝完,林雀已是筋疲力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秦先生扶着她重新躺好,仔细掖好被角。
“姑娘好生歇着,老夫晚些时候再来换药。”秦先生收拾好药碗,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之际,林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声音细若蚊呐,却清晰地问道:
“先生……不知贵主人……如何称呼?救命之恩……林雀……没齿难忘……” 她眼中带着纯粹的、劫后余生的感激,还有一丝合乎情理的、对恩人身份的好奇。她要一个名字。一个能让她将那个冰冷的玄色身影具象化的称呼。
秦先生的脚步在门口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沉默了一息,那苍老温和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提及某个禁忌存在的疏离感:
“此地主人……姓沈。”
说完,他不再停留,轻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又将门仔细地掩好。
沈。
一个简单至极的姓氏,却在林雀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在这大胤王朝的京城,这个姓氏只有一个含义——天家!
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肩上的箭伤更让她如坠冰窟。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一个蛰伏的亲王?无论具体是谁,那个在雨夜荒郊将她捡回来的玄衣男子,竟是皇室中人!她卷入的,已非简单的商贾仇杀或劫掠,而是……深不见底的皇家权谋漩涡!
父亲那忧心忡忡的面容、那支淬毒的军中狼牙箭、那伙训练有素的凶徒……所有零碎的线索,仿佛被这个“沈”字骤然点亮,串联成一条指向深渊的引线。
林雀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窗外似乎有极轻的脚步声掠过,快得如同错觉。
她闭上眼,将所有的惊骇与翻腾的思绪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
沈……这个姓氏如同一块沉重的烙铁,烫在了她岌岌可危的命运之上。筹码?在这天家贵胄眼中,她林家这点分量,恐怕连棋子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一枚随时可以弃掉的过河卒。
肩头的剧痛似乎都因为这残酷的认知而变得麻木。她蜷缩在冰冷的被褥里,听着炭盆里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声,像极了她此刻命运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活下去。无论如何,先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看清这盘由执棋者落子的、以人命为注的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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