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雄信雷厉风行。他立刻调集自己最精锐、绝对忠诚的亲兵卫队,亲自披挂,不顾臂伤。“来人!将罗成抬出来!” 单雄信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病榻上,罗成因之前的爆发和心脉受损,加上药力作用,已陷入半昏迷状态,气息微弱。
单雄信看着那张依旧俊美却毫无生气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恨意,有不屑,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惜,但最终都被冷酷取代。
他命人用毛毯将罗成裹起,塞入一辆破烂的马车。自己亲自检查,像是在确认一件即将送走的“货物”。
“开城门!” 单雄信翻身上马,亲自押送,在深夜冒雨出城。守城将领见是单雄信亲临,不敢阻拦,沉重的洛阳城门在风雨中缓缓开启。
城外,风雨更急。
单雄信勒住马,对着马车旁一名心腹校尉,沉声下令:“你带十名精锐弟兄,护送此车,直至唐营附近!不必靠近,远远看着,确认唐军接手即可!记住,路上不必‘照料’,由他自生自灭!若遇唐军拦截,立刻撤回,不必死战!他的命,不值你们填进去!”
“末将遵命!” 校尉抱拳领命。
单雄信最后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马车门帘,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在风雨中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走!”
马车缓缓驶入茫茫雨夜,朝着唐军大营的方向行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单雄信驻马城门下,雨水顺着他的头盔和铁甲流下。他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良久,才低声自语,声音混杂在风雨中,几不可闻:“罗成…别怪单二哥心狠。死在秦琼身边…总好过死在洛阳这滩污秽里…黄泉路上…走好!”
他猛地调转马头,对着城内一声断喝:“关城门!备战!四大反王援军将至,随我单通,共破唐军,扬名天下!” 声音洪亮,充满了战前的豪情。马蹄声碎,头也不回地冲入洛阳城的黑暗。
马车在雨雪中艰难前行,走得极为缓慢。
单雄信的亲兵校尉严格执行命令,除了保证马车不翻、不被劫走外,对罗成的状况不闻不问,任由其在生死边缘挣扎。没有饭食医药,连一口水都无人供给,仿佛车里真就是一具尸身。
但或许是燕山男儿骨子里的坚韧,每次有人伸手在罗成鼻息间试探,仍有一息尚存。终于在接近唐军势力范围时,被秦琼派出的精锐斥候小队发现。
武德三年冬,唐军大营辕门外。
风雪如刀,卷起地上的残雪与沙尘,抽打着猎猎旌旗。一队斥候快马加鞭,冲破风雪,直抵中军大帐前。
为首的什长滚鞍下马,声音因急切和难以置信而颤抖:“报——秦王!秦元帅!营外…营外…是罗成!”
正在帐内与秦琼、程咬金商议军情的李世民猛地站起,夺门而出。
“在…在营外一辆破马车上!就…就一个人!像是…像是被扔在那儿的!” 身后斥候的声音带着惊恐。
“什么?!” 程咬金铜铃般的眼睛瞬间瞪圆,蒲扇大手一拍案几,“走!去看看!” 秦琼见李世民夺门而出已觉不妙,跌跌撞撞也跟出营门。
李世民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冲出营帐,秦琼、程咬金紧随其后。风雪扑面,寒意刺骨,却远不及他们心中不祥的预感。
辕门外,一辆破旧的、沾满泥泞的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风雪中,拉车的驽马疲惫地喷着白气。四周已围拢了不少闻讯而来的将领和士兵,人人面露惊骇,鸦雀无声。
李世民拨开人群,走到马车前。车帘被寒风吹开一角,露出里面的景象。
只一眼!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在李世民心头!
车厢里,没有银甲白袍的冷面将军,只有一具被破旧毛毯草草裹着、蜷缩的躯体。
他像一片被狂风骤雨彻底打落枝头、碾入泥泞的残雪。曾经令突厥胆寒、令洛阳倾倒的俊美容颜,此刻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乌紫,眼窝深陷。破毯下露出的单薄中衣,沾满了污秽和暗褐色的血痂。骨节分明却冰冷僵硬的手垂在车板边缘,胸口不见起伏,浓密的眼睫毛上霜雪凝聚,已经没有活人气息。
“表弟——!” 秦琼看清车中人,如遭重击,身体晃了晃,被程咬金一把扶住。
“罗兄弟!” 程咬金虎目含泪,声音哽咽,看着眼前这狼狈不堪的躯体,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冷面寒枪俏罗成”的绝世风采?这分明是一具刚从地狱里拖出来的残骸!
“天杀的!是谁?!是谁把俺兄弟害成这样?!” 程咬金须发戟张,怒吼声响彻辕门。
周围的瓦岗旧部与天策府将士,无不倒吸一口冷气,面露悲愤与难以置信。
这就是那个十三岁扫北、威震突厥的少年燕山公?这就是那个扬州玉玺会技压群雄、名动天下的无双战将?
那个如同燕山雪般澄澈耀眼的少年,怎会落得如此凄惨破败的下场?洛阳…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死寂笼罩着风雪中的辕门,只有寒风呜咽。
就在这时,李世民动了。
他一步跨到马车前,动作快得惊人。俯下身,不顾污秽,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探向罗成的颈侧。指尖触碰到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脉搏跳动时,李世民紧绷到僵直的身体一颤,几乎瘫软下来。
不是没想过把病中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罗成留在洛阳会怎么样,这结果从自己夜探时就已经注定。
王世充垂涎罗成已久,绝不会如此轻易送归唐营,可见王世充和单雄信因罗成已生嫌隙,洛阳的根基松动了!
心中刀割般刺骨的疼痛来得猝不及防,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调匀呼吸。俯身在罗成的耳畔悄声道:“公然……不要死!你的妻子孩儿我已经早一步安置,一家团圆就在眼前,你舍得抛妻弃子么?”
“抬进去!小心些!”程咬金手忙脚乱的指挥军士,小心翼翼的抬起罗成。
秦琼挥手隔开军士,将罗成接过来抱在怀中,又喊了一声:“成儿!”见怀中人没有回应,冰凉的身体完全不像活人。不由得哭到:“单雄信!你是把他送回来让我收尸!哎呀…疼死我也!”双股战栗,支撑不住带着罗成身体往后便倒。
李世民身影如风,比在场所有武将身手都迅速。左手抄住罗成,右手稳住秦琼左肩。
“他不会死!”李世民眼眸中深邃如渊,声音笃定低沉。
如此斩钉截铁的结论,众将不由得错愕。
秦琼呐呐道:“秦王殿下……”
“枪挑山河的罗公然……还没看到盛世天下,他不会死……”
罗成被安置在秦王寝帐中。这是最暖和、守卫最森严的营房。
受刺激吐了两口血的秦琼面如金纸,被程咬金强行拖走。
李世民立刻召来随军医术最高明的军医。
“怎样?有几分把握?”
军医面色极其凝重:“秦王!罗将军心脉损伤,更棘手的是…” 军医压低声音,“他体内似有数种阴毒纠缠,深入肺腑,不断侵蚀生机!若非他体质异于常人,意志顽强,早已油尽灯枯!”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眼神锐利如刀,“用最好的药!想尽一切办法!救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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