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两银子,若兰许诺和迎春七三分成,迎春得二十四两。
迎春每月的月钱只有半两银,猛然一笔生意得了四年的工钱,一时冲昏头脑,飘飘然不知所以,简直飘到天上,欢喜得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买完若兰吩咐的东西,又尽情买了许多自己喜欢的衣裳首饰和吃食,回到金家时,手里简直多得拿不下。
迎春进房,若兰原本和母亲低头做着针线活儿,抬眼瞥了一瞥,见迎春喜气洋洋,知道买卖做成了,复垂眸道:“倒难为你,那么多那么重的东西,一路拎回来。”
若兰这趟回门,只拎了几提点心,嫂嫂周氏不知足,因此只在她进门时勉强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回自己院子里了。金子杰去了衙门当差,不在家,因此周氏连门面功夫都懒得做。
周氏虽然不来陪客,但因日子无聊,还总留意着二进院里的动静,手下的婢子时不时出来溜达几趟,结果就看见了迎春手里的大包小包。周氏闻见味儿,也就赶来。
几个包裹里,头上戴的素银簪钗,身上穿的春夏衣裙,脚上的鞋袜,从头到脚包办一新。另有小包裹里有些猪头肉,还有细碎药材杂货。
周氏上来扒拉着看,迎春刚要张嘴说那是她自己的,若兰抢先开口道:“嫂嫂,这是我婆婆托我这趟出来给她采办的,是要带回杨家的。”说罢,就定定地看着她。
周氏怪没意思地松了手,说道:“我无非好奇想看看是些什么罢了,谁稀罕。”挑开帘子,出门走了。
周氏一走,若兰转眸看着迎春。迎春近来很怕她,被她肃容盯了一眼,忙束手低头,等她发落。
若兰道:“摊开来,我看看,你给婆母买的东西合不合用。”
迎春乖乖将小包袱一个个摊开。
若兰看了看,说道:“这几件衣裳颜色太鲜,太太不合穿,这一年里我也穿不了,赏你穿着了。其余的,倒还行,回去拿给太太,就说是母亲给亲家母的心意。”迎春黯然答应着。若兰吩咐道:“先拿去外面轿子里罢。别放在这里扎一些人的眼。你就在轿子那里看着,不用回来我身边伺候。”
迎春走了,母亲便拉起若兰的手道:“去哪儿学得乱花钱!迎春手里这少说也得是十多两银子的东西,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打发那笨丫头去买,买了不合心又随手赏给下人?这钱是哪里来的?是你嫁妆里的,还是你公公婆婆给的?”
若兰道:“公公婆婆哪里给钱?那是我嫁妆里的。”
母亲便泪目道:“当时总共就没给你多少嫁妆,我这里日夜担心你受穷受气,你倒大手大脚地花钱不知节俭——你以前在家时,可不是这样的啊?”
若兰道:“钱挣来就是花的,你不花,自有别人花。娘存着那么多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一把全都给了哥哥,结果现在能享用到什么?三进院落,被人打发在这二进里,还是个偏屋,只有送秋一个丫鬟伺候着……”
王夫人道:“你哥哥也有他的难处……再说了他也没不孝顺……”
若兰站起来道:“娘觉得他孝顺,便跟着他好好养老过日子罢。时候不早,女儿走了。”
东西都放进了轿子里,迎春在外面等小姐,心里惴惴,坐也没地儿坐,站又站不住,不安地走来走去,又怕小姐出来时看见她这副不安的样子更加生气,只得畏畏缩缩立在轿门旁,老老实实等着。
两个家丁问起来,迎春就照刚才若兰说的,说东西是金家太太送给亲家母的。
若兰出了大门,眼神与迎春碰上,迎春连忙低了头,打起轿帘来。
一路默然回了杨家。若兰在轿里仔细看过那几样东西,等落了轿,便亲自带小厮送去杨太太那里。
“我娘说,谢谢父亲母亲照应我。知道公公婆婆待我这么好,她也就放心了。”
杨太太听了好话,又收了礼物,自是十分开心,说道:“让你娘破费了,等天气再暖和些时,请她来坐坐。”
回了自己房,迎春早在房里候着,只等若兰进门责备。
若兰看了看她,使个眼色,迎春连忙起身去将门关上,然后扶若兰去床边坐下,忙不迭地从怀里取出剩下的银票来双手献上。
若兰点出二十四两银来给她,说道:“这是给你的。”
迎春低着头不敢接。
若兰道:“接着。”
“奴婢不敢。”
“怎么不敢?”
迎春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兰叹了口气,一条一条掰扯给她听道:“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分明。你将画儿一分钱不打折扣卖出去了,这是你的功劳,我当初许你拿三成,就给你三成,决不平白无故克扣你。但要说过错,我也不能不管。我今天那么处置,是为你好。你想想,你若忽然吃得好了穿得好了,杨家其他的下人们不起疑?到时候问起来,你怎么答?你把我供出来?还是编瞎话?你连周玉珍一个蠢人都招架不住,招架得住杨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头狼?”
迎春默默不语,看着好像是在认错,实则仍是不平。
若兰道:“你是不是在想,挣了钱不能享用还有什么趣?我告诉你你什么时候就可以大胆享用——条件有二,其一,我当家;其二,这个家没有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到我当家时,你是我心腹大丫鬟,不但月银涨上去,众人也知道我会额外多赏你、会有很多下人孝敬你,到时你怎么穿红戴绿穿金戴银,都不怕人说,也没人敢说。今日你看见了,我有本事带着你挣钱,你信得过我,我将来一定能掌家,一定让你有痛快花钱的那日。”
迎春总算松动。
若兰话音一转:“当然,若你敢不忠心,暗地里算计我,你也知道我的手段。”
“奴婢不敢。”迎春猛然想起之前的事,吓得打了个激灵。这次答话是真心不敢。
然后若兰吩咐道:“钱你拿着,记得藏好些。这家的下人们大多都生着贼眼,你这笔钱若被他们发现,不但钱没了,他们立刻就能抓着你的把柄。你说说,你可有什么好地方,是方便藏的?”
迎春想不到,于是自己主动说道:“奴婢信得过小姐,便寄存在小姐这罢,放在小姐嫁妆箱子里。”
若兰道:“也好。你平日多留心着,我看书琴他们几个人,眼神总是乱扫,我不放心他们。另外,今天买的衣裙,你也暂时不能穿,等我将孩子生下来,找个由头再赏你。”
迎春答应着。
至此,若兰才开始问她,今日是如何把画典当出去的。迎春心粗,若兰只得细细盘问,细枝末节都不放过。整个故事听完,若兰觉得古怪,一时陷入沉思,问她:“依你看,那郑闲云掌柜,是个什么样的人?”
迎春微微红着脸道:“小姐可还记得,《西厢记》里的张生?张生长到四十来岁,约莫便是那样的。”
若兰眼见着这没深浅的丫鬟到了动春心的年纪,心下暗叹,并不戳破,只说道:“谁问你这个来?我是问你,你觉得他可能是抱着什么心思——他到底有没有看出这幅画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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