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抽屉都有些泛黄的诊察记录,右下角的标签上都只有一个名字——许杨奕
侯默颤抖着手拿出来一一翻阅。
那一沓强塞进抽屉里的纸,顺着时间线整齐摆放,可上面的边角许多都缺失了,有的地方破败不堪,粘了厚厚一层透明胶,拼接在一起。
侯默没法想象17岁的许杨奕来到这里时,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就连成年人都惧怕的地方,她却时常需要光顾。
翻过的档案痕迹,无一不在刺痛着侯默的心。
目之所及,皆是疮痍,也是许杨奕埋在心底的痛。
纸张上一行行密密麻麻又不时曲折的文字,明目张胆地麻痹着侯默的神经,令她呼吸不上来,眼睛也跟着泛酸。
在常人看来很正常的人际交往,却成为了阻隔许杨奕和世界的高墙。
不同于常人的疾病,令她需要靠着百分百的精力去观察分析每一件道路上随时会发生的事,才能依靠着经验活下来。
所以许杨奕电脑里那些文件,不是所谓的**侵犯,而是她判断一个人行为目的的准则。
也正是因为她没法感知到从一个人联系到她身上的情感,所以才会写下每句话,每件事,细细的揣摩。
这时侯默才明白许杨奕想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与她交往过的每一个人,都处于什么样的位置,那些电脑里的档案,便是必经之路。
泪水顺着流淌而下,将本就泛黄的纸张再次染上岁月的痕迹,也打湿侯默的手腕。
那里慢慢晕开的皮肤上,到现在还能看到一道浅痕。
她颤抖着抹开已经没了一半的粉末,完整的浅粉色疤痕显露。
这道伤口,是一年前最严重的时候留下的。
她还记得当时剜得有多深,是奔着消亡去的,也是再也瞒不住侯想的自毁。
后来顾及着上镜,就有意识地克制着不要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
那许杨奕从未摘下过的手表下面,留着什么呢?
侯默不敢去想。
“许杨奕,为什么不接电话啊......”
她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发了疯一般不断播出同一个号码。
以往的每次一播出,许杨奕都是立马就接起来的,无论是白天黑夜。
这也使得通话记录里新出现的满目通红格外刺眼。
在游戏世界里,每一个角色都有属于他们的结局,
屏幕上瞬间就变了装扮的小人,跟许杨奕是那么像。
令她没法不去想许杨奕给自己设定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侯默没有精力再跟着那个小人,去探之后的路。
这对她来说极为残忍,也怕路的尽头是消亡。
Vb上满屏的《浮光》测评,却没有一条,涉及到那个陪伴了女主一路的小人。
也许是这一路上遇到了戏份更多的角色,侯默竟然很难从评论里抽出属于小黑人的结局。
在扫过上千条留言后,终于,在一个博主的试玩记录里找到视频记录。
就如这整个游戏的基调一样,主角从原本的孤身一人打拼,到最后收获了许多志同道合的伙伴。
她不再孤单,不再无依无靠。
却唯独少了那个最初遇见的女孩,并与她渐行渐远。
而那个女孩将自己献祭给了蓝天白云,换来了整片大陆的自然风光。
所以游戏里的许杨奕和现实里的许杨奕是重合的吗?
这是许杨奕给自己设定的结局吗?
侯默没法接受,也不承认这称得上草率的献祭生命。
空荡的手机聊天框和打不通的电话令侯默越发心慌。
从前种种怪异之处,都一一找到了答案。
而自己这个先行离开的人,就是压倒许杨奕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多久......侯默!你怎么了?”
王思菲刚刚将人送走,就见到了红着眼睛跑出来的侯默。
虽然心里有了计量,却还是在看到办公室里的一地资料后心脏咯噔了一下。
又忍不住去想这样对她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可不偷偷告诉侯默的话,许杨奕可就真的危险了。
真正能救她的,只有侯默啊。
“哎,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吧。”
她没有跟着侯默跑出去,一副老母亲操碎了心的模样。
————
位于一所大学附近的公寓顶层,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冲出了一名女子,她看起来已经破碎了一般跌跌撞撞敲着眼前那扇门。
后来实在是没有回应,捶门的手又认命般停下。
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从门槛的洞里掏出一把钥匙,苦笑了一声。
有些陈旧的防盗门打开,发出吱呀一声。
屋里的布局与侯默走时一模一样,就连当时她弄乱的桌椅和摆件都没有变位置,唯一不同的就是原本亮到发光的瓷砖上,积了一层灰,混杂着错综复杂的脚印。
侯默走进屋内,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像是怕吵醒里面安睡的人。
可那里面还是空荡的,星星点点的血迹遍布地面,一直延伸着,直达浴室。
到了这里,侯默就不敢往前了。
一拳之隔的门像是压满了千斤顶,令她的手都握不紧门把。
‘默默,妈妈对不起你。’
与多年前太过相似的场景瞬间侵占她的视线,毫不留情地侵蚀着侯默的感官。
当年的那种恶寒再次遍布全身,侯默没法克制地生理性恶心。
恍惚间响起的声音是当年母亲信上的话语,也是她之后许久都不敢面对的事。
从那时起,侯默就知道了一扇门隔着的不仅是人心,比人心更可怕的,是生死。
也是阴阳两个世界。
鼻腔里淡淡的血腥味来自于她已然咬破的口腔。
她发狠了一般用牙齿碾压自己的下颌,希望能将手上的力气找回来,才能进入可能有许杨奕在的地方。
随后,颤抖着拉开了浴室的门。
没有想象中的恶臭,也没有属于人体的组织。
即便是这样,侯默的表情却没有理所应当的安心,似乎对此毫不意外。
也许她早就知道里面没有人,但还是想求个心里安稳。
里面大片喷射状的血迹,已经发黑固化,从浴缸里一直流到地面上。
这一场面,还是让侯默胃里翻江倒海。
随后,又狠狠闭上了嘴,将呕吐感死死压下去。
地上那把已经生锈的小刀,似乎到现在还泛着红光,令侯默越发厌弃自己。
从浴缸里还残留着的黑红色沉淀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惨烈。
要是那天再回来看一眼,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寻死了?
压得她透不过气的无力感发了疯一般涌上心头,侯默失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眼泪不自觉喷涌而出。
为什么,明明自己是离她最近的人,却没能发现她一点异常?
侯默,你不是生过病么,又为何察觉不出许杨奕的痛苦呢?
她从未如此憎恨过自己,过去的点滴化作躲在阴暗处草丛中的毒蛇,一口叼住那颤抖到发凉的脖颈,留下深深的血痕。
印象中的许杨奕情绪一直很稳定,不论发生什么都是一副笑意洋洋的样子。
似乎这天下,就没有能难倒她的事。
可到了现在侯默才发现,什么狗屁情绪稳定!都是她在照顾敏感又自卑的自己啊......
这可真是,可笑极了啊,侯默......
支离破碎的呜咽声从侯默滚动的喉口溢出,她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电话号拨通,“思菲,我该去哪找许杨奕呢?我找不到她了啊......”
————
正值夜幕降临,南方晴空的楼下上了一天班的人纷纷走出这栋大楼。
王思菲看了一眼侯默的疲态,心里叹着气,有些后悔于自己的冲动。
事已至此,只希望一会儿进去了,许杨奕能勇敢些,不要避而不见,跟侯默好好聊聊。
却没想到碰见了刚刚要离开的黄一泉。
那人见到王思菲眼睛亮了一瞬,跑着过来,
“思菲,你来了,老大今天不在,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在看到了她身后只带了个口罩的侯默事,态度立马转变。
王思菲对于在这里碰到黄一泉也很意外,他的身边,没有许杨奕。
可以往,这家伙都是缠着要给许杨奕送回家的,甚至于非常爱抢这份属于黄二淼的工作。
她拦开失魂落魄的侯默和黄一泉,“许杨奕呢?在楼上吗?”
“老大最近不在,不是还没到复查时间吗?”说着又用满是不屑的眼神看着侯默,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得到这样的回答,也算在侯默的预料当中,她丝毫不顾黄一泉见到自己后立马变得锐利的眼神,“黄先生,能让我见见她吗?”
黄一泉没了平日里的好脾气,恢复了上位者的姿态,“不好意思侯小姐,我们老大不在,没法见。”
别看他面上还是一副客气的模样,心里早就把侯默骂了个遍。
王思菲皱眉,显然是对他的态度不满,可许杨奕除了在南方晴空,就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啊,“她跟侯默之间的事,没法分谁对谁错,我们也没法插手。”
以许杨奕的性格,她绝对不会跟侯默主动提起关于心理疾病方面的事。
所以在王思菲看来,就算错的是侯默,因是因为许杨奕自以为是的种种隐瞒。
两人都需要跟对方说清楚才行。
可对面那个alpha仍旧半分不松口,“杨奕可不是侯小姐想见就能见的,毕竟她被你伤得已经够多了......”
“我知道!”
职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侯默打断。
“我知道很多事都是我做错了,是我没有听她解释,也没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明明我就知道这种病有多难熬,多别扭,却没能好好关心过她。但我现在,就想见她一面,跟她说说话,可以吗?”
比起想让许杨奕原谅她,侯默更想亲眼见到她是平安的。
说实话,黄一泉对侯默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因为许杨奕对于侯默的各种密切关心而吃醋过。
当时他还在想,侯默到底给许杨奕下了什么药,居然能让许杨奕放弃体验各种职业的想法,留在她身边。
后来见到了开始变得鲜活的许杨奕时,他得到了答案。
也许侯默与许杨奕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能让她凿开心里那堵墙,将那些缺失的感情一点点从侯默那里汲取而来,滋养那些即将萌芽的小荷苗。
可他到现在还记得许杨奕为了求苏流州时洇湿了一片雪地的鲜红,不要命般的倔强,以及一命换一名的赌注。
要说心疼吗?
黄一泉当然心疼了,可看到她每每提起侯默时发自内心流露的眷恋,又觉得挺好的。
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但那些美好对于许杨奕来说真的太短暂了,没有人知道当时他和黄二淼赶到许杨奕的公寓时,有多么怕她就那么走了。
那可是她和黄二淼护着,从死神手里抢回来无数次的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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