樨妃,樨妃,那是谁的名字?
“卜家有女,名为……”
“一朝长成,在君王侧……”
入宫前的记忆很遥远了,她的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响起这首歌,忘了最早是谁唱的,也忘了那些人唱的缘由。
越响,那声音就越小,越模糊。
“…家有女,名为……”
“一朝长成,在君王侧……”
“……”
“一朝长成,在君王侧……”
“…在君王侧……”
……
他爱的是张脸,而她正好有,这难道不也是缘分吗?
死去的人,就是为了给她让位。
是的。
他就是爱她。
他们就是天造地设。
他就是爱她,独独爱她。
她活下去,就是为了得到这份爱。
*
“他是皇帝,至高无上,彼时又没有巨大的政斗,不需要靠出卖身体或者讨好妃嫔得力。”
“只是因为他喜欢,他想要那么多妃子而已,并非苦衷。”
还记得那天,太子站在她面前,轻而易举便击碎她引以为傲的真爱。
她想打他,教训他,看他跪在自己面前乖乖认错,可有个女孩护在他面前,带着长公主的面子阻止了她。
她不明白。
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她根本不信他们口口声声的话。
那都是狡辩,她看着那个又被太子护在身后的女孩想,等到太子登基,她就会懂了。
可没懂的人,好像是她自己。
太子登了基,那女孩成了皇后。
他给她立了像,给她无数封赏,给她权力,给她美名,什么都有了,还有一份独一无二的爱。
他没有后宫,没有旁人。
樨妃成了年轻的太后,她偶尔在想,若是以前的皇后还在,先帝会不会也是这样?
可她又想起来,那个皇后在的时候,贺倩碧她们也照样入宫了。
什么是独一无二的爱呢?
只要爱了,都是独一无二的吧。
那什么又是帝王的爱呢?
帝王的爱,好像,和平头百姓的爱也没什么分别。
专一、呵护、体谅、迁就。原来帝王也可以做到这些。
原来,她曾经被告诫的,都是谎言。
还有一件事。
那个女孩告诉她,不需要一直守着死气沉沉的规矩。
就像,她总是叫太子,后来叫皇帝。
可首先,那是她的孩子,他叫陈清玉。
——那她呢?
她叫什么?
太后?樨妃?
——
“…家有女,名为……
…长成……君王侧……”
她好像懂了,卜夫人的眼泪。
她懂了,母亲的眼泪。
娘亲的眼泪。
皇宫,是吃人的地方。
吃人的,又不是皇宫。
*
太后的日子很清闲。
她进宫的时候,宫里就没有太后。她不知道该如何当个太后,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皇宫里算来只有陈清玉和萧南时两个人,也没什么可管。
她无聊,萧南时就给她找事做。那是个机灵又爱躲懒的姑娘,平日也不会一直陪着她,倒喜欢收拾宫里的花花草草,弄得有模有样,有生气。
她于是就在宫中随处走走,走到一片花林下,桃花和李花春风得意,她驻足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远处走来一个人。
她一看,是贺倩碧。
贺倩碧如今是太妃了,陈宝闻身为亲王刚刚出使西方回来,得了很大的赏赐,贺倩碧倒反应平平。
她平素也不住在宫中,今日却进了宫,许是商议孩子们的婚事。
她们谁也没说话,点点头,当作打招呼。
贺倩碧站在她旁边,桃花的另一侧。
她忽然很想开口说些什么。
“这些天,我总梦到从前。”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梦到清玉小时候,那时我满心欢喜的叫他玉儿,他长大一点,我就叫他阿玉,用这个昵称给他做了披风。”
这个梦,是萧南时提起那个披风后她才梦到的。她提的时候她没及时想起来,总觉得是上辈子的事情。
“后来,皇帝不喜欢他,我也就不那么欢喜他了。”
“可我一直以为,总是我再如何,也是爱他的。”
可爱的不对,原来也不是什么爱。
她顿了顿,面朝树干接着说:“我做错了很多事,为了一个人。”
“我还梦到刚入宫的时候,我们住在同一个宫里,你进宫早,却好像一度在避宠。
我们都不是主位,日子倒也平静,一起看过像这样的花,写点酸诗,吃点东西。”
她在梦里想起来,贺倩碧爱喝菊花茶,什么冰糖都不加,喝的是纯茶,又香又清苦。
“……后来,怎么就那样了呢?”
她说着,说着,每说一句就抹一下眼睛。
因为春风吹来柳絮和花粉,很是迷眼。
“我在想,为了一个旁人,真的值吗?”
斗啊斗啊,没心思为母亲和孩子落一滴泪;斗啊斗啊,没心思和昔日的朋友坐在一起喝一杯茶;
斗啊斗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她自言自语,不知道在问谁。
贺倩碧自然也没回答她。
她只是笑了笑,原封不动站在一旁,看眼前春光如许。
“花开的真好啊。”
她轻轻地说。
“又是一个春天。”
面前的桃李花林没说话,有风和煦吹过做应答。
“又是,新的一年。”贺倩碧面朝花枝,仰头弯了眉眼,“你说对吧?卜成蹊。”
有宫人路过,小心翼翼地偏头朝她们的侧影瞧了一眼。
一个仰头浅笑,一个掩面而泣。
她没多留意,赶着去给皇后娘娘送桃花酥,说不定还能得个赏。
那两位仁善深明,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越发有盼头。
眼瞧着春光如许,定是个好新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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