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走马灯

傅闻瑜缓缓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迫使他伸手挡住光线,他低头,努力聚焦视线,当他看清面前的是一道台阶的时候,他猛然抬头——果然是这家药店!跟谢之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我这是在做梦吗?傅闻瑜不自觉地哭出笑容,期待地看向门口。下一秒,谢之扬走了出来——

他如同第一次看见自己那样,只是略微愣了一秒钟,眼里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嫌弃,更没有探究的注视,他只是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挡在门口。

谢之扬的声音很好听,明明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却有着很干净的少年音。“扶好,我推你上去。”傅闻瑜永远都能记得谢之扬那一天的语气,温柔又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

他的肩膀宽阔,个头很高且臂力惊人,在之后相处的日子里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把傅闻瑜抱起来。

等一进门场景就变了,变成他们两个一起在河边的星空下。

谢之扬小心翼翼地牵起傅闻瑜的手,问:“你愿意从家里搬出来跟我一起住吗?我租了新房子,给你留了一个房间。”

傅闻瑜惊喜了一秒,立马抑制住了自己的笑容,他不敢回握谢之扬的手,低着头看向轻轻摇晃的野草,“会不会太麻烦了?我暂时也没有能力给你分担房租,生活在一起你可能还要花精力照顾我。”

“不麻烦。”谢之扬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想给傅闻瑜一点自信,他说:“而且你不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吗,你会做各种各样好吃的菜,我得跟你学。”

傅闻瑜自嘲地笑起来,说:“瞎说,哪里好吃了,不过就是熟了而已。”

“好吃的,真的,你只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傅闻瑜只是看着他笑。

谢之扬也在笑,但他的眼睛里充满着某种期待。

傅闻瑜被这样看着,内心触动。他下意识地咬紧下唇,谢之扬伸手轻触他的下唇,他才回过神来松开牙齿的力道。

放松以后,谢之扬没有收回手,而是虚虚地捧着傅闻瑜的脸,很专注地看着他:“那房子虽然不大,但环境肯定比你家里好,有一个小阳台,你可以在那里晒太阳,又或者种点花花草草。你还可以有打把的时间学习,如果你觉得准备好了,我就送你去上学。”

傅闻瑜眼神闪动,,说:“我都这么大了,还上什么学呀,再去读高中要被别人嘲笑的。”

谢之扬终于捧上了他脸,虔诚而又珍重。

“管别人干什么,你想上学咱们就去。”

傅闻瑜摇摇头,说:“那我宁可出去挣钱。我不能一直吃你的住你的。”

“那你到底搬不搬出来跟我住?”谢之扬催问。

傅闻瑜应道:“好啊。”

谢之扬用力地抱住了傅闻瑜。傅闻瑜被他滚烫的体温烫了一下,他感受到自己心率在上升,这颗死寂沉沉的心现在正鲜活的、有力的地跳动着。

傅闻瑜伸手回应了谢之扬的拥抱。

这是除开抱下轮椅之外的,他们两个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拥抱。

傅闻瑜望向河面,水面粼粼地映着破碎的月光,晃动着的白色光点倏然地变成了一朵朵纯白的栀子花,矮矮的花丛旁,躺着一具僵硬的尸体。

谢之扬浑身湿透,皮肤苍白褶皱,衣服上沾着厚厚的泥沙。他的裤子口袋薄薄地鼓着。

被谢之扬救上来的那个女孩跪在尸体旁崩溃痛哭。傅闻瑜也想哭,可他忘记了要怎么流泪。

直到有人将谢之扬口袋里的一串钥匙交到自己手上,傅闻瑜这才流下来,黄铜钥匙变成了水中的泡影,在满是泪水的视线中扭曲晃动。

谢之扬被火化后,傅闻瑜经常来到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栀子花的香气始终陪伴着他。他不是没有想过也跳进河里一了百了,但日日夜夜梦见谢之扬,他都在告诉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

在栀子花凋谢后,傅闻瑜挖了一颗回家。

他闭上眼,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花香,跟平时空气里似有若无的味道不一样,这一次好像就在自己跟前。

傅闻瑜猛然睁眼,撞进视线的是一身隆重喜服、罩着红色盖头的人。傅闻瑜惊出一身冷汗,他紧张地喘息着,呼吸到了浓烈的花香。真的有栀子花的味道?还有这是哪里?

哦对了,今天我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冥婚,仪式不是已经举办完了吗?有什么流程没告诉我吗?

傅闻瑜疑惑地伸出了手,抓住了新娘的红盖头。

-

秦默手中燃着火焰用来照路,带着沈清、白安在地道里弯弯绕绕地走着。土墙上嵌着错杂的树根。一路白骨堆积,衣服有着不同程度的腐烂。粗略一看就能看出来这些衣服来自不同的年代。

白安已经看得麻木了。从最开始的脊背发凉,到现在都能一脚踢开挡在路中间的头骨。麻木归麻木,但他还是抱住自己搓着手臂,喃喃道: “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啊?”

沈清被一件玫红色的卫衣外套吸引,上面有两个颜色不一样的补丁非常突兀,这让他觉得眼熟。是在哪里见过呢?

感觉到身后的人慢下脚步,秦默停在了原地,回头看他。

只见沈清蹲下身,皱着眉紧盯着那件颜色扎眼的衣服。

秦默跟他一起蹲下身,问:“你要找什么?”

“这件衣服我在寻人启事上看到过,不过是九年前的了。失踪的是隔壁那条街区的一个初中女孩,周末跟同学一起出门做作业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失踪之前穿的也是这个颜色的衣服,两块补丁的位置也差不多。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赵梦霖。她不是一个人失踪的,同时不见的还有她学校的一个男孩,他们是情侣关系。据同校的同学说,周末里他们会跟大家一起写完作业,然后出去约会。会不会是他们听到了关于这棵树的什么传说,一起来到了这里,然后被树吃掉了。”

秦默:“不无可能。”

白安原本靠在墙边,瞬间躲远了,生怕这些树根给自己一口。

沈清:“要快点找到傅闻瑜。”

秦默看向这拐来拐去的通道,失去了耐心,他催动手中的火焰,小小的火苗瞬间燃成了熊熊烈火,秦默随手一甩,树根就燃烧了起来。

白安尖叫:“我们不会被烧死吗?”

秦默毫无波澜地回应他:“不会。”

沈清感觉不到温度,这火焰并没有掀起热浪。但是树根却并不好受,它能感觉在被灼烧,疼痛使得树根活了起来,交缠的树根松开,逃避火焰。泥土开始坍塌。

“咳咳。”沈清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秦默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用法力将飞扬的尘土挡在外面。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秦默闻到了沈清身上清冽的气息,像是雪落之时那样纯净。

白安有样学样,也为自己筑起一道屏障。

旗袍女正在念誓词,猛然间感觉到了一股小幅度的震动。

什么情况?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仪式,紧接着就感觉到了地道的坍塌。她加快语速念完了誓词,看了一眼谢之扬,恶狠狠地问:“是你搞的鬼?”

谢之扬听不见她的问话,震动使得捆住他的树枝也有轻微的摇晃,可他毫无察觉。

他看到傅闻瑜的身体上方,有丝丝缕缕的光线在流动。

谢之扬这才看向旗袍女,厉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放开他!”

旗袍女在晃动中,耐心地向他解释:“这棵神树有着伟大的力量,能够让相爱的人,跨越生与死的障碍。”

谢之扬怒吼:“可是他们并不相爱,甚至都不认识!”

旗袍女并没有被他激怒,“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神树的见证。”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虔诚。“哪怕是无法相爱的两个人,只要诚心诚意的许愿了,神树也会满足他的愿望,让爱的人永远跟他在一起。”

“你少胡说八道了!傅闻瑜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旗袍女笑笑说:“确实,刚才是我不严谨了。看在你这么痴情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新娘也没有来过,他们两个根本不认识。是新娘的父母想要为他们死去的女儿找个伴,这才有了今天的婚礼。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等仪式彻底完成,他的灵魂脱出身体后,就能看到你了。到时候你会感谢我的,也会感谢神树大人。”

谢之扬看向那金光,已经虚虚地描出一个轮廓。那是傅闻瑜的样子!

“求你,放了他吧……”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凝聚成了眼泪的形状,灵魂终于得以哭泣。“他应该好好活着的啊……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爆发出来的悲痛,使得谢之扬挣开了捆着他的树根,他冲向傅闻瑜,密密麻麻的树根在瞬间就包围住了傅闻瑜。

江妍和傅闻瑜安然地闭着眼,红色的喜服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素不相识的人因为匪夷所思的巧合,拥有了一场婚礼。

傅闻瑜的四肢百骸感觉到一种硬生生撕扯的疼痛,在这疼痛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抽离。

我这是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既昏昏沉沉,又轻飘飘的。

是要死了吗?

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人快死的时候是慢慢进入昏睡状态的,然后就会失去意识。

而且快死的是,是会走马灯一样的回忆起一生中最重的片段的。谢之扬我想起的都是你啊。谢之扬,我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的……我们之间有那么多遗憾,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你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傅闻瑜不甘地睁开了眼,看到的却是一片浮动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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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山中有晓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