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上黄雀，檐下清风。
席面间细小的欢声笑语零零散散落在春风之中，携带着拂过每一个人的脸颊，酒樽之中带上了三分醉意。
风翻动姜寒的衣裙，她用手仔细压着轻纱宽袖，仰头轻声说道：“小沈大人，我、我明白你那天的意思了。”
“哦？”沈从枝一时迷乱不解，他望过来，颇有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姜寒垂下眼微红了脸，语速极快，“这些侍女就像是殿中庆典上的一点装饰，极尽奢靡，却并无实质用处……”
她说完，脸烫得要命，伸出手来捂住了一侧的脸，欲图降低一点温度。
“殿下从来都是聪慧的。”
良久，她听见沈从枝含笑说道。
姜寒的心狂跳起来，她眼眸亮亮抬起头，沈从枝含笑颔首：“只是在下尚有公务在身，恐怕不能在此处与殿下多说，若是殿下还有不明了的与在下细谈，请差身边的侍从到东宫通传。”
“好！”姜寒下意识应答，马上又补充，“大人慢走。”
沈从枝笑笑，再次行礼与她告别。
姜寒薄红的脸隐没在扇后，睫毛顺垂着向下遮住眼睛，眼里静静流淌出笑意。
阿婉第一次见她那样真挚的笑意，像是润物细无声的夜雨，缓缓流进人的胸膛，一时间好像照得人面明亮起来。
姜寒得到一个准信，尽管不过是一幅字帖好像也足够高兴似的，见沈从枝不见了身影，她想要走下台阶，抬头却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裴觞宴见姜寒望向自己，分明脸上泛起的笑意还没收干净，却在一瞬间僵硬然后变冷，愣神间瞬间生起气，与方才可谓判若两人。
紧接着，他见姜寒提起那嫩柳色的裙摆快步冲着自己小跑了过来。两个圆揪上缠绕的荷粉色丝绦高高抛起又顺着风缓缓落下。最后扎进了她的后颈衣裳里，映衬着耳边的珠玉耳坠晃个不停。
这样的装扮不是她的秉性，却是她最好的伪装。
今日不见昔日的躲闪和冷落，这次她倒是肯自己过来。
确实。有什么恐惧害怕和惊扰，不敌姜寒得知对方拿走了自己簪子的愤懑，头脑一上火，瞬间什么都忘了个干净。
姜寒刚提着裙子到裴觞宴面前，欲要发作，突觉此人比自己实在是高了太多，平白遮住了日光，落下的影子把自己整个笼罩起来，衬托得气势全无。
又后退了两步登上了更高两阶的台阶上，勉强与他平齐。
裴觞宴一直静静看着她的举动，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却保持着可笑的理智试图同自己好好说话的可怜样子。
直到她插起腰来的质问：“裴觞宴，我簪子呢？”
昨日里她与姜尚易亲近，做出害怕懵懂的样子，问‘他’究竟是谁。既然从未见过，又不相，怎么现在如此稔熟，又一口一个‘裴觞宴’起来。
“臣不知。或是落在什么地方被宫人捡了去了。”他声沉，语气却轻巧。
“怎么可能，我分明、我分明昨天就是在你前面掉了簪子的。肯定是被你拾走了。”自己的簪子随便落入了一个外臣的手里，姜寒红着脸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慢慢抬眼想去瞧看他的脸色。却又因为他极寒疏离的威压连忙落下眼来。
如果不是自己的簪子偏偏落到了他那里，姜寒这辈子不想跟裴觞宴有任何交道。她在后宫之中，上到天子皇胄，下到腌臜宫人，什么人都见过，自然也能识得清楚各形各色的言语品行。
但是她从未见过像裴觞宴这样的人。眼泪对他没有用，软话讨好亦然。
她唯有知道他对自己的厌恶，也后悔去岁人来人往怎么偏偏抓住了他的衣裳。
可他既然那时肯帮自己，自然说明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吸引他的。可姜寒始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促使他停下了脚步弯下了腰，他既不像姜尚易的怜惜垂爱，也不像沈从枝的古派守旧。
他对自己，无情无爱，无贪无欲，却偏偏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时时像是冷不丁的疯子，疯子而已。
“确实在臣这里。”
听见裴觞宴承认了，姜寒狠狠松了一口气，她刚欲要张口把自己的簪子要回来，却又听见他说道。
“臣不知原来殿下的簪子不是用来挽发的，而是随随便便像玩笑一般随意丢弃，想必一只簪子而已，对殿下并不十分要紧。”
姜寒猛地抬起头，提起心来。
裴觞宴看着她紧张的双眼，压低声音：“所以臣替殿下丢了。”
“你……”姜寒当头一棒，她知道像裴觞宴这样的人决然不会玩笑，他之前还训斥过自己无骨无皮，面柔心酸，想必觉得自己低贱，东西自然也不会好好珍惜，说丢了，或许真就是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阿婉扶了一下姜寒她才站稳，颤颤抬头，眼圈已经完全红了，可开口不见昨日与姜尚易哭诉的弱懦，而是带有斥呵道：“你凭什么给我丢了，那是我的东西。就算你，嫌弃，觉得我用的东西都像是我这个人一般上不得台面，也没有权法替我做主张。”
现在怎么不装了，方才那故作柔弱假意惺惺的样子呢？
裴觞宴面色沉沉且无动于衷，姜寒的心死了半截。
为了演戏逼出来的泪珠子真真切切蓄满在了眼眶里，她心痛眼酸，本不想在他面前落下面子，缓一缓再开口说话，谁知道刚张嘴再也忍不住了，泪就像是断了线，豁然一下就砸在了衣裳上。
她连忙侧过头不想叫面前这个人瞧见。
阿婉吓了一跳，连忙浑身找手绢给姜寒擦泪，一抬眼却见那位大人无动于衷，像是在看演戏的，顿时觉得齿寒：“大人也太过分了，拾了东西去怎么不物归原主就自作主张丢了。那是仙去的娘娘留给殿下的东西，你怎么能给丢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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