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他看着孟哲慢慢坐起身,伸手去开床头的台灯,按了两下都没亮,他似乎这才想起停电的事。孟哲转头看向陈星,后者还一脸惊恐地坐在原位。
“你还好吧?” 孟哲问。
陈星不知道孟哲能不能看清自己的表情,但他此刻的心情远不如孟哲的声音镇定,倘若说五分钟前他还处于人生中最冷静的时刻,那么现在就是他出生以来最混乱的瞬间,陈星看见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晃呀晃,像是电影里催眠用的怀表。
他张了张嘴,说:“你……还没睡?”
“没睡着。”
陈星继续盯着那块在黑暗中摇晃的东西,像是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那你都听见了?”
“嗯。”孟哲终于在床边坐定,说:“都听见了。”
那块摇晃不定的东西终于停了下来,原来是孟哲的玉佩,陈星把视线移开,抬头直直看向孟哲:“……你太过分了吧,居然偷听别人说话。”
孟哲抿了抿嘴,神情复杂:“我也没想到躺在自己床上还能偷听别人说话。”
陈星顿了一下,他睡的房间,穿的T恤,脸上印着的凉席纹路,无一不是孟哲的。这件事于情于法他都不占理,陈星不吭声了,他坐在地铺上,刚好能看见孟哲胸前的玉佩在黑暗中折射幽幽微光。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呼吸搅动浓稠的夜色,心脏撞击胸腔的发出震响,一下一下,连带着颤动神经末梢。
两人在黑暗中静坐了足有半分钟,直到陈星凭直觉地抬起头,感觉到一阵柔软蹭过鼻梁,紧接着看见孟哲向后退去的脸。
“我没想到你会突然抬头,”孟哲解释道:“我本来想亲额头的。”
“没事……”陈星还在回味方才陌生的触感,随即反应过来那是孟哲的嘴唇。
陈星霍地睁大眼睛,他抬起头想对上孟哲的视线,对方却已经背靠床溜了下来,正和他面对面坐在地铺上。
眼下他俩相距不到20厘米,足以察觉彼此的任何表情,陈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两只眼睛像是聚集了所有星光,落在眼底微微发亮。
孟哲抬手撩起他额头前的碎发,俯身补上刚刚错位的一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星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却没拉开两人的距离,吸吸鼻子,还嗅到残留在对方身上的洗发水香气。
陈星抓住他的手腕没放开,小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陈星难得一脸迷茫,刘海还翘着半边,孟哲看着可爱,故意逗他:“什么什么意思?”
“你……”
装睡偷听的人是他,不由分说凑过来的也是他,现在反而来问自己是什么意思,陈星还没来得及理论,就听见孟哲说:“意思就是,我也喜欢你。”
鸟鸣啁啾穿过梦境,孟哲睁开眼睛,床头柜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的,落在枕边一片金黄。
陈星就躺在他旁边,脑袋仍埋在他的脖颈,孟哲歪了歪头,就感受到发梢轻轻扫过颈侧,搔得人心头痒痒。
孟哲轻轻侧过身,看陈星的胸口随呼吸平稳地起伏,显然睡得正熟。
陈星平常眼睛又黑又亮,眼角下敛显得他无论何时都是一副认真的模样,睡着时睫毛反而显得纤长,轻挨在眼底的卧蚕上。
孟哲不想吵醒他,又忍不住想碰碰他,结果心猿意马了半天,陈星已经醒了过来。
“早,”陈星掩住一个哈欠,抬手揉揉眼睛:“你醒很久了吗?”
“我也刚醒,先别动,等一下……”孟哲说着凑上来,
“嗯?”陈星以为脸上又沾了什么东西,和以往一样垂下眼睛,直到一阵温软轻轻擦过嘴角,贴上他的嘴唇。
片刻之后,陈星双手一撑坐起身来,孟哲托着脸看他,说:“还早呢,不再睡一会儿吗?”
“我都听见你妈妈起床做早饭了,”陈星抬手蹭了蹭嘴角,转过头问孟哲:“看不出来吧?”
“你是指什么,”孟哲扬扬眉毛:“看面相吗?我可不会算姻缘。”
“去你的。”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因缘际会的因缘。”
陈星拿起枕头丢他。
“放心吧,看不出来,”孟哲乐滋滋地接住枕头说。
“我才不信你。”陈星下床跑去洗手间,没留神脚上的拖鞋一只是自己的,另一只则是孟哲的。
孟哲趿拉着两只不一样的拖鞋站在桌前,夏日时光实在漫长,他却觉得和陈星在一起的每天都转瞬即逝,前一秒才在初夏余晖下不打不相识,下一秒已经在黑暗里猜到心照不宣的秘密。
凉席上的手机震动着“嗡嗡”作响,孟哲捞起手机放到耳边:“喂?”
“喂,”陈星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起床了吗?”
“早起了,”孟哲说着打了个哈欠,“你说补习班大清早上什么数学课啊,不怕学生们都睡过去吗?哎我真是服气了。”
“有钱赚还这么多抱怨,”陈星在电话那边笑着说:“那我中午去补习班找你?”
“好——”孟哲眨眨眼睛:“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孟哲昨天还去陈星家吃晚饭,两人最多不过8个小时没见。“是去一中送文件,顺路去找你,”陈星顿了一下,说:“顺便去看看补习班。”
“咱俩还在那儿上过一年课呢,”孟哲单手抖开毛巾被,歪歪扭扭地铺在床上,说:“青春啊……真是怀念。”
“你毕业还不到一个月吧,怎么一股伤春悲秋的语气。”
“毕业不到一个月就上岗就业,”孟哲拿起昨晚准备的教案装好,说:“哎你说我这算不算退休返聘啊?”
两人高考成绩一出,以前上过的补习班很快就找来,问他们愿不愿意暑假兼职,趁脑袋里的知识还没被挥霍干净,孟哲决定发挥它们的最后一点余光余热,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言传身教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陈星在电话那头的哭笑不得,他抬头看了一眼挂钟,说:“上班快迟到了,孟老师。”
“这就走,”孟哲把演算纸捏成纸团,一个三分投进废纸篓,说:“中午见。”
补习班中午十二点下课,陈星在差一刻的时候走进补习班,二楼静悄悄,前台的老师看见他眼睛一亮,说:“你来啦。”
“嗯,老师辛苦,”陈星笑了笑说:“我回来看看。”
“是等孟哲吧。”前台老师说:“现在学生们应该正做题呢,我去叫他。”
“不了不了,”陈星摆摆手:“等他下课再说吧,我自己随便转一转。”
孟哲教的是初升高的预修班,课程难度不大,对孟哲算是小菜一碟。陈星看在后门朝教室里看去,孟哲穿了一件浅色衬衫,最上端的纽扣没系,显得端整却不刻意。
“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服众,孟哲鼻梁上还架了副眼镜,从黑板前转过身被陈星看了个正着,陈星连忙咳嗽两声掩饰笑意,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直起身来。也孟哲不知道看见他没有,站在讲台上仍面色如常。
孟哲平常在他眼前嘻嘻哈哈,让陈星几乎不记得孟哲在旁人面前的模样,讲台上的人一手拿着粉笔,板书清逸但不潦草,写完最后一行的孟哲转过身,严正的表情看得陈星心头一凛。
下课铃戛然响起,黑板上还剩半道证明题,孟哲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没拖堂,等学生们闹哄哄地从教室鱼贯而出,陈星才慢悠悠地晃进去。
孟哲正撑着讲台看教案,闻声抬起头:“这位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孟老师,” 陈星轻车熟路地坐在原本属于他们的位置,说:“最后一道证明题,能麻烦老师给我讲讲吗。”
“我一般不拖堂。”顿了三秒之后,孟哲合上笔盖说。
陈星眨了眨眼睛。
“但如果你想听的话……” 孟哲的视线落在教案上,拾起手边的半截粉笔。
门外偶尔传来脚步声,都是其他班级的学生路过,除此之外没人打扰他们,孟哲讲得很细,板书占据了黑板最后一方空隙,他才放缓语速:“由此可得,直线CX垂直于平面MZ。”
孟哲退了半步回顾整个过程,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换了只粉色的粉笔把最后的证明结果用桃心圈了起来,以示强调。
看着被粉色桃心明晃晃圈住的“CX⊥MZ”,某位刻苦的好学生提问道:“老师,这道题是你自己出的吗?”
“是啊,”孟哲转过身:“同学,你还有哪里没听懂吗?”
“这一步的话……”台下的好学生歪歪头,抬手讲义上指了个位置。
“哪一步?”孟哲走下讲台,弯腰去看,一不留神被陈星勾走了眼镜。
“这位同学,”孟哲按了按鼻梁,无奈地说:“请把眼镜还给老师。”
“老师你不要这么小气嘛,”陈星把带来的保鲜盒推过去,说:“我请你吃水果。”
孟哲戴的是平光镜,镜前镜后的世界一样清晰,陈星戴上又取下觉得新奇,孟哲就在一旁托着下巴看他。
陈星戴着眼镜转过头:“老师你不吃吗?”
孟哲张开嘴:“啊——”
满黑板的解题步骤之下,陈星叉起一块西瓜喂给他,慢吞吞地说:“所以就没有简单解法了吗?”
“有啊,你记住结论就好了,” 孟哲看他的眼神温柔:“这就是公理,不需要证明。”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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