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孟爸爸下夜班回家，进门时还抬着孟哲的那辆二八大杠。
“臭小子，” 孟哲嘴里正咬着半截油条逗妞妞，听见自己老爹说：“车也不锁就撂外面啦？”
“又没人拿，就放着呗。”街坊邻居间熟得不能再熟，只消一眼就知道哪辆车是谁家的，孟哲嘀咕着过去帮忙，说：“妈煮了豆浆，你吃葱油饼还是油条？”
“万一路过的人骑走了？看你到时候向谁哭去，” 孟爸爸呼噜了一把孟哲的短发，说：“葱油饼，我去刷牙，豆浆里放……”
“三勺糖，早记住了，您老说了多少遍。”
“说了这么多遍，你不也没记住要把车子推进院子？”
“这哪儿跟哪儿啊？”孟哲哭笑不得，把热腾腾的豆浆放在桌子上，说：“我去写作业了。”
“你等等，” 孟爸爸探出头来，“我给你说个事。”
“嗯，”孟哲弯腰顺了顺妞妞的毛，柴犬浅棕色的皮毛油光水亮，他说：“咋了？”
“我给你报了个补习班。”
“行吧……等等，” 给柴犬顺毛的手顿了顿，孟哲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抬起头问：“什么班？”
“补习班。”
“补习什么？”
“补习班。”
“补什么习？”
“补、习、班，补数学，” 孟爸爸字正腔圆，断绝了所有其他可能性：“方圆妈告诉你妈的，说是好多一中学生也在那儿上课，你妈让我也给你报个名……哎你跑哪去啊？”
孟哲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头也不回地说：“我不去。”
“啊？为啥啊？”孟爸爸一脸不解，“你不是和方圆那小子玩得挺好的？”
“这和方圆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不去。”孟哲攥着门把手说。笑话，你见哪个学校的老大上补习班的？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不想去？”孟爸爸以为是自己擅自做主，孟哲才在这儿闹别扭，他说：“听说一中学生还不少，你就不想去听听？“
切，孟哲在心中暗嘁一声，说：“一中怎么了，我当时又不是考不上，不去。”
“谁说你考不上了？”孟哲向来吃软不吃硬，孟爸爸给他顺毛，“这不是让你过去打听打听情报嘛，第一节课免费试听，不去白不去嘛。”
一节课的话……好像不是不能忍受，也能不至于让老爸太为难，孟哲皱皱鼻子，不情不愿地说：“那说好了，就一节课啊。”
“就一节课，” 孟爸爸一口答应，“来儿子，give me five！”
“谁跟你five啊，”孟嘴上这么说，还是过去击了掌，孟爸爸嘱咐他：“这事儿别跟你妈说啊。”
“放心，我又不傻，”孟哲把弯腰把妞妞刚理好的毛揉乱，趁着它没反应过来关门进屋。
”我写作业去了拜拜。”
“汪汪汪汪汪汪汪！”
门外传来柴犬的无能狂怒。
“这个臭小子……” 孟爸爸嘟囔一声，拍了拍腿说：“过来妞妞，别跟你哥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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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对路况不熟悉，孟哲第二天紧赶慢赶，总算踩点儿到了补习学校，不大的教室里已经坐了满人，有不少还是自己学校的，孟哲在门口探头探脑半天，总算瞅见第二排有一个空座位，他快步走过去小声问：“同学您好，请问这个座位有人……”
埋头做题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孟哲熟悉的脸，愣了愣说：“你……”
“晚上好。” 孟哲打断他的话迅速坐下，背对后排以免被人认出来。
陈星往里挪了挪，说：“你怎么来了？”
“嗨，别提了。”孟哲压低声音，“反正我就试听一节课……这是什么？”
他盯着陈星面前的讲义问。
“课堂讲义，”陈星看向他，“试听前要去办公室领讲义的，你是不是没去？”
“都快迟到了，谁还顾得上讲义啊。” 补习老师已经站上讲台，孟哲缩缩脖子，说：“要不……”
“嗯？” 陈星把讲义放到两人中间，说：“要不怎么了？”
“没事。” 孟哲刚想厚着脸皮说“要不咱俩看一份讲义凑合一下”，转眼陈星已经把讲义推了过来，孟哲抿了抿嘴，说：“谢谢。”
讲台上老师开始讲课了，陈星无声地笑了笑，没说话。
下课前三十分钟，白板前的老师终于舍得转过身，孟哲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对方轻飘飘一句：“剩下的时间做随堂测试。”
孟哲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一个半小时的高强度输入已经让孟哲头昏脑胀，眼前的白纸黑字更是看得他头疼。测试开始五分钟，陈星扫了一眼旁边只有名字的卷子，压低声音问：“身体不舒服？”
“啊？”孟哲从神游状态中惊醒，“没有，咳，我想题呢。”
陈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卷子，第一题是算不等式。他挑挑眉毛，掏出笔盒里的风油精递过去，孟哲扭头看向身侧，陈星的头发长长了些，碎发软软地趴在鬓角，他本人则专注地盯着试卷，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解题。
孟哲接过风油精打开，薄荷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孟哲深吸一口气，往太阳穴上涂了一点，感觉清醒了不少。
“谢谢。” 孟哲把风油精还给陈星，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说这句话。
陈星仍盯着题目一动不动，那道题似乎很难，他半天都没解出来。
随堂测试的题目不算刁钻，离收卷还剩五分钟，孟哲终于做到最后一题，他大略扫过一眼，想起之前见过类似的题，几乎和着一道一模一样。
那道题是联考试卷的压轴题，他在老班办公室补写解体步骤足足补了半页纸。孟哲提起笔开始一刻不停地往下写。
陈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那份，孟哲在他的余光里奋笔疾书，陈星吸了吸鼻子，能闻见空气里淡淡的薄荷香气。
下课铃响起，陈星起身收齐卷子，最后转到孟哲面前，试卷上已经没有位置了，他却还剩几个步骤没写，孟哲抬起手，好让陈星抽出卷子。
同学们三三两两晃出教室，孟哲注视着陈星拢好卷子递给老师，头顶的白炽灯明亮，光线垂下披在陈星双肩。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陈星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听见孟哲说：“那道题……”
“嗯？” 陈星停下动作看向他。
“最后那道题，” 孟哲舔了舔嘴唇，问：“你是怎么做的？”
蓝色中性笔落在讲义背面，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窸窣轻响，陈星三两步就得出了他始终没能算出的答案，而这一切显然都和起始的公式有关。
把视线从陌生的公式上移开，孟哲抬起头盯着陈星，一字一顿：“陈星，你这道题超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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