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目光如同寒潭般深邃,缓缓扫过殿内众人,那无形的威压让青砖地上的光影都似凝固了几分。
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抬手示意身旁的总管太监递过茶盏,修长的手指捏着青花茶盖,轻轻刮去浮沫,动作从容不迫,却让跪在地上的温世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后背的常服早已被汗水浸湿。
“温世昌,”片刻后,皇帝放下茶盏,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指控沈如澜女扮男装,欺瞒朝廷,可有实证?”
温世昌身子猛地一颤,伏在地上的头颅更低了几分,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陛下,臣、臣有证人!先前从沈府逐出的马夫王五,曾亲眼见沈如澜言行有女子之态!且臣已密令心腹前往扬州细查,不日便有户籍文书、邻里证词等确凿证据呈上,定能证明沈如澜实为女子身!”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观察皇上的神色,见对方面色依旧沉静,心中愈发慌乱,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得更满。
“哦?”皇上微微挑眉,目光转向一旁的苏墨卿,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苏画师,你在沈府寄居多日,与沈如澜相交甚密,对此事有何说法?”
苏墨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缓缓抬起头。
晨光透过殿门的格窗洒在她脸上,映得她眼底清明如镜,不见半分慌乱:“陛下明鉴。民女在沈府寄居期间,沈少爷起居坐卧皆依男子规矩——晨间习武时束发着劲装,与盐商议事时饮酒论事,府中上下无论是管家、仆役,还是前来拜访的宾客,皆以‘少爷’相称,从未有过半分异样。若真如温主事所言,沈少爷是女子假扮,难道整个沈府上百口人都能齐心瞒天过海?还是说……”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恰到好处的疑惑,目光轻轻扫过温世昌,“温主事认为,扬州知府、江宁巡抚这些久历官场的大人,乃至与沈家往来多年的盐商、漕帮首领,都是这般眼拙之人,连身边人的性别都分辨不清?”
这番话看似温和,实则如同一把软刀,巧妙地将质疑的矛头转向了整个江南官场。若沈如澜真是女子,那江南文武官员岂不是都成了被蒙在鼓里的蠢货?
在场众人皆是心思玲珑之辈,瞬间明白了其中关节,庆嫔悄悄松了口气,容贵人也暗自点头,觉得苏墨卿这话实在精妙。
温世昌脸色一沉,急声道:“陛下!此女巧言善辩,故意混淆是非!臣请立即传召证人王五,让他当面与沈府旧仆对质,定能揭穿谎言!”
皇上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沉吟片刻,缓缓颔首:“准。”
总管太监高声传旨,不多时,一个身形瘦小、穿着粗布短打的男子被两名侍卫押了上来。
那人一进殿,便被满殿的威严气氛吓得腿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抖得像筛糠:“小、小人王五,叩、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五,”皇上的声音透过殿内的寂静传来,带着几分穿透力,“温主事说你曾在沈府当差,且知晓沈如澜实为女子,可有此事?你且如实说来,若有半句虚言,定不饶你。”
王五吓得脸色惨白,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苏墨卿,支支吾吾道:“小、小人原是沈府的马夫,因、因一时糊涂偷窃了府中银器,被沈少爷逐出府……小人、小人确实见过沈少爷……她、她有时会在深夜独自落泪,还、还曾偷偷绣过女子用的荷包……”
“胡言乱语!”不等王五说完,苏墨卿忽然厉声打断,声音清亮如钟,“王五!你因偷盗府中财物被逐,心怀怨恨,如今竟敢在此编造谎言污蔑旧主!你且说说,沈少爷深夜在何处落泪?那荷包又藏在何处?你一个负责喂养马匹、打扫马厩的马夫,平日里连沈少爷的书房都近不了,怎会知晓这些‘私密之事’?莫非你是长了千里眼,还是会穿墙术不成?”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抛出,王五被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本就是温世昌用银两收买的无赖,那些说辞都是温世昌事先教好的,此刻被苏墨卿当众戳穿破绽,顿时慌了神,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前襟。
温世昌见状,心中暗道不好,急忙上前一步,对着皇上叩首道:“陛下!王五只是粗人,言辞笨拙,一时说不明白!臣还有人证!扬州曹家旧仆刘嬷嬷,曾在沈府小住过半月,亲眼见过沈如澜的贴身侍女为其梳妆,用的皆是女子饰物!此人心思缜密,定能说清详情!”
“温主事,”一直沉默静听的贵妃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冷意,打破了殿内的僵持,“本宫倒有一事想问——曹家前两年因贪腐盐税、私贩官盐获罪,满门抄斩,仅余下几个老弱仆役流放边疆。你口中的‘曹家旧仆刘嬷嬷’,既为罪臣家仆,按律当在流放之列,怎会突然出现在京城,还成了你的证人?用罪臣家仆的证词定罪,恐怕于理不合,也有损朝廷律法的威严吧?”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狠狠砸在温世昌头上。他此前只想着找个“见过沈如澜女子模样”的人证,却忘了曹家旧仆的身份敏感,此刻被贵妃当众点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动了动,竟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苏墨卿抓住这个时机,再次叩首,声音带着几分恳切:“陛下,娘娘,民女有一事不明,恳请陛下解惑。温主事口口声声要治沈家欺君之罪,却对沈家这些年为朝廷所做的贡献只字不提——沈府每年为朝廷缴纳的盐课占江南盐税的三成,去年黄河决堤,沈家主动捐出二十万两白银用于赈灾;内务府采办西洋钟表、琉璃、药材等物,沈家更是不辞辛劳,打通海上商路,确保贡品按时送达。这些功劳,难道在温主事眼中,都抵不过一个‘身份存疑’的罪名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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