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衍出宫时,裴暮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
见到他出来,立刻疾步上前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听完,裴清衍垂下的眸光之中,一抹阴狠闪过,抬眸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先去武运酒楼。”
马车在晃晃悠悠中驶离了宫门,向着城东的武运酒楼方向而去。
掌柜的见来的是人是裴清衍,立刻领着人上了楼。
将人带到二楼门前,打开门将人请了进去后,又立刻下楼嘱咐,莫要让人惊扰了楼上贵客。
身后的门刚关上,一道凌冽的拳风直逼裴清衍而来,直中腹部。
拳头带着极重的怒意与愤恨,裴清衍直接撞到了身后的门上。
待那人第二拳跟上时,裴清衍身体已经快他一步,闪身离开了原处。
“你居然还敢躲?”
“我若真伤得厉害,你以为她不会知道?”
裴清衍揉了揉腹部,那一拳用了极重的力道,即便有所防备,依旧伤的不轻,若是再接几拳,只怕真的会吐血。
“你没有将钰儿保护好,这是你该受的,即便被钰儿知道,我也不怕。”
“你当真不怕?”裴清衍凝眸望向站在眼前的男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原本应该远在他乡的唐子安。
唐子安强忍下怒气,收回了手,若不是顾忌唐钰儿,今日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事你要怎么处理?现在全京都的人都在看钰儿的笑话,一出门就被指指点点,你是她的丈夫,难道不该为她做些什么吗?就眼睁睁的看她受苦?”
“多做多错,全京都都在盯着丞相府,若我真的做了什么,受牵连的就会是整个裴家,更何况这件事情,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能做的,只有等。”
“等?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钰儿被唾沫星子淹死不成?”
唐子安愤恨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杯中茶水瞬间四溢,洒在桌面上。
现在只要一出门,就能听到议论唐钰儿的话,多数都是不堪入耳的谩骂。
明明是救人的义举,却演变成了不守妇道的证据。
可唐钰儿是她捧在手心之中长大的人,品行如何他比谁都清楚,明明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如今却成了他人口中恬不知耻的贱人,让他如何不心痛。
这才成亲短短半年,就被人如此诟病,他这个当哥哥的说什么都不能忍。
“还是你根本就不愿意管这件事情?”
裴清衍拧眉,不悦地反问道:“你此话事何意?”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调查钰儿的事情?她是我带大的,什么事情我不了解?你大可来问我,但你没有,所有你究竟是怀疑她,还是怀疑我?”
“你真的了解她吗?”
“她是我养大的,我怎么会不了解?”
“那她会医这件事情,你可知道?若是知道当初为何不告知?”
唐子安被他问住了,事实上若不是桥塌一事的发酵,他也不会知道唐钰儿会医这件事情。
当初在宫中救治突发喘鸣的杜小姐时,他也只当时一时凑巧,被她歪打正着。
而如今,救助落水将死之人,这种旁人不敢轻易下手的事情,她都手到擒来。
甚至还交代了用药等注意事项,这是只有寻医问诊的大夫才会做的事情,她也能信手拈来,这些确实是他不曾知道的。
他记忆中的唐钰儿,是个娇娇小姐,会整天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没心没肺的吃喝玩乐,脸上也从来都藏不住事儿。
若不是上元节这件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道唐钰儿会医这件事情。
“若是被她知道了些什么,你可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些年辛苦的谋划都有可能在一瞬之间化为乌有,这后果你我真的能承担的起吗?”
“我相信她,就算是她知道了,她也一定什么都不会说,更何况当初若不是为了嫁给你这个病秧子,她又何至于被逼至此。”
唐子安强词夺理的将一切的罪名安插到了他的头上,这话中的真假,也只有他知道。
“人你再怎么查,也都是我曾告诉过你的那些事情,她会医术这件事情,我会问清楚,但是裴清衍你记住,只要我还在一天,她就是我的妹妹,你怀疑谁都可以,但她不行,她打小就是个没心肝的,记吃不记打,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若不是没有办法,我根本就不愿意让她嫁给你,但她如今已经嫁给了你,你就该好好保护她,不要忘了,这是我们欠她的。”
唐子安见不得唐钰儿被人怀疑,毕竟是他养大的孩子,就算是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更何况都成亲这么久了,若她真的想害他,又何必等到现在?
裴清衍心里也清楚唐钰儿其实并没什么坏心思,也只是偶尔爱闹了点罢了。
只不过人如今嫁进来,有很多事情,她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可相处的时间越久,裴清衍明白唐钰儿是个聪明人,偏偏她又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让他总是心神不定。
不管是会医,还是每日不同的吃食,都与他了解的‘唐钰儿’有着极大的不同。
原本只要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直到事情结束,便可以回到各自过往的生活轨迹之上。
直到那日见她倒在自己怀里,他才发现事情已经朝着他未曾设想过的方向发展了。
“裴清衍,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裴清衍回神后,察觉脖颈处一阵疼痛,原是唐子安见他不说话,将手中的玉扳指直接扔了过来,险险地擦着他的脖子在身后的柱子上炸开。
散落的碎片击中了香炉,香灰瞬间洒落一地,烟尘四起。
“你说什么?”
“高文德回来了。”
“我知道,他已经跟钰儿见过面了,还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唐子安猛地站起身子,一圈砸在了桌上,“真应该让他死在边疆。”
“有孟疏昭看着,你就算下的了手,他肯定也不会让你成功,说不定还会被查出来,人既然回来了,可以慢慢玩。”
裴清衍语气阴冷,眸光仿佛淬了毒。
去了边疆避了一年,既然还不知道悔改,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该有死的觉悟了。
其实这件事情他不说,唐子安也会知道。
如今他把唐钰儿留在京都,自己不能时刻护着,自然会时刻了解她身边发生的一切。
一旦有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发生,他会让人第一时间将伤她之人除去,不惜一切代价。
既然有不长眼的送上了门,那必然要让他知道,手伸太长,就该砍了。
——
唐钰儿回唐府本只想看看唐父唐母有没有被那些流言蜚语所伤,毕竟她可以居于内宅,不问外事,可唐父却不是。
唐振雄与唐宁朗在朝为官,每日出门上朝,就算不会听得百姓的议论,总归还是会被同僚调侃。
当初救人一事,她不后悔,却也不愿意看到旁人被连累。
一进门,她就注意到唐母眼下的乌青,定为那些风言风语劳神而导致的。
即便唐母不说,唐钰儿也知道近几日唐府定然是不安宁的。
每当她开口问及父兄的情况,唐母也总会刻意回避,话语之中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就怕自己说错了话,会让她伤心。
殊不知,她越是如此,唐钰儿心里越难受。
唐母不愿提及,也是怕她担心,既是如此,唐钰儿也不好再继续过问,陪了唐母几个时辰后,趁着天还亮着,准备回府。
临行前,恰巧遇见了回来的唐宁朗。
唐宁朗进门时,与唐钰儿迎面撞上,她这心啊直打鼓,来到这里已经半年多了,面对谁都不会有过紧张,唯独唐宁朗除外。
每次直戳要害的询问,像极了曾经念书时,老师抓小包时的提问,让人错不及防,总会在下意识的反应里,暴露出自己的问题。
她现在虽然顶着所有人都认识的那张脸,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唐钰儿,即便拥有所有的记忆,可她也不会成为‘她’。
这种角色扮演,一旦碰到唐宁朗,总会让她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你瘦了。”
“有吗?”唐钰儿左右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还是肉肉的。
虽然病了一场,但每日的补药也不是白喝的,总不至于这样还能瘦吧?
唐宁朗关切地问道:“病好些了吗?”
唐钰儿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已经好多了,裴清衍请了最好的大夫,每日都在按时服药,这不已经能出门了都。”
“身子既然好了,以后没事,就别乱跑了,也莫要听旁人嚼舌根的话,自己的身子才最打紧,也别害怕,万事有哥哥担着呢。”
唐宁朗没有往日的严厉,多了一份慈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就像小时候那般,见她不开心,即便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也会一直陪着她。
“我知道了三哥,我不在家,替我好好照顾爹娘,这天忽冷忽热,你也多注意身子,别着凉了。”
唐钰儿撇撇嘴,红着眼不舍地上了马车,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偷偷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回到裴府时,天已经大黑,门口的灯笼在寒风之中摇摇晃晃,晦暗不明。
等到唐钰儿下车时,已然有一人打着灯笼,站在车旁,伸着手等着她下车。
手被人紧紧握着,这种有人等自己回家的场景,让唐总钰儿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手怎么这么凉?怎么不多穿点?若是一直病下去,你这身子骨可受得了?”
裴清衍将灯笼递给一旁的半夏,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盖在了她的身上。
“吃了吗?我让小厨房温着菜,若是没吃,正好一起用餐。”
裴清衍搂着她,向着清檩轩走去,半夏在前方提着灯笼,领着路。
檐廊下的烛火一路光明,即便入了夜,依旧能看得清楚。
“衣服给我,你不冷吗?”唐钰儿侧目,呼出的热气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你身子才刚好,不能再冻着了,若是再生病,又该闷在屋子里,出不了门了。”
“可你身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啊,每日不也是用药吊着?你生病花的钱可比我多多了。”
每日光闻着汤里的药材味,她都能猜到用的是何种珍贵的草药。
她得了感冒,用药吊着,但只要好了,总归不会再伤害到荷包,但他不一样啊,那可是每日如流水的花费啊。
“这么心疼钱?”
“那倒也不是,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钱,就是太费药。”
听得她小声嘀咕,裴清衍眼底染上了一抹笑意,她莫真当他听不见呢?
用了膳,裴清衍就回了书房,半夏伺候她洗漱时,唐钰儿才得知裴清衍今日被卸了权。
此事虽然还没有正式传开,但府内已全然传遍了,明面上都不谈论,却个个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因为我吧?”唐钰儿拿着巾帕站在水盆前,望着水中的倒影,突然有了一丝丝的后悔。
半夏摇了摇头,事情的缘由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听旁人说起,才想着让她也知道的好。
其实方才她也一直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情,如今见她这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半夏后悔了。
或许她不说,才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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