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和进度很快传遍了谷中,一觉醒来孟晏感觉门口堆着什么东西,果然门刚开出条缝她便被连人带门砸了回来,把门外还在放着东西的小师妹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她在满地的东西里伸出两只手比划道。
“没什么晏晏姐!”小师妹忙把孟晏从地上拉起来,边替她开路边道:“大家听说你最近得了空,把之前想送又怕打扰到你的东西一并送来了,对了,几位师兄师姐关于你的机关鸢提了一些建议,都放在窗边的信封里啦!”
和师妹简单收拾了下门口,清出来条可以通过的路,孟晏便拿起信封躺在了院里的摇椅上。
摇椅是经她改良过的,春天晒着太阳往上一躺,睡也好学也罢,都是件享受的乐事,这件乐事很快普及了整座山谷,人人院里躺着把摇椅。
此刻孟晏正拆了信封一张张看着,裙摆随椅子晃动的幅度点着地面,在地上扫出条不长的土线。
齐师兄说他做过几种可以快速改变形态的机关装置,如有需要可以来取,图纸已备好。
玉师姐说既是她孟晏的机关鸢,看起来自然要比同样出自她手的机关雀气派漂亮,正巧最近得了些异色珠石和颜料,可以随时找她来帮忙。
……
本以为几页纸不会有太多内容,没想到竟是师兄师姐们一个接一个挤在纸上拼出来的,正反两面密密麻麻,皆是想要来帮忙的。
时值午后,阳光恰暖,孟晏看得有些头晕,打算先放下此事小憩片刻,怎料一阵风偷偷溜来,将她放在桌上的纸页吹散,慌乱中她只得先抓紧就近的飞纸,却在页角瞥见了少见的字样。
李师兄说他在外识得几位朋友,他们对术法略通一二,可以借助一张符纸唤火取水,想来其他能力也并非没有,如若孟晏机关鸢的试验过程中有所疑问或是需要这方面的帮助,他可代为联系。
刚浮上脑袋的困意被喜悦冲散,别的问题都可以稍后再议,唯独机关鸢的飞行孟晏无人可议,李师兄的留言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撑着几日未睡的眼睛,孟晏书信一封将所需所求用机关雀寄给了李师兄,而后终于可以安心躺下进行休息。
李师兄回信很快,只说了符纸的用法,没去介绍符纸的来源,孟晏正发愁若是数量不够试验该如何是好,天上便来了动静。
送走一只机关雀迎来另一只……
她现在不愁了,她更好奇的是师兄从哪搞来的这半墙高的符纸,纸色正而质优,其上红砂所撰的符文笔笔相似又不同,该是同一人亲手所绘。
不过既然师兄不说,想来是不愿让自己知道,孟晏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她随便拿起一沓出门做起了试验。
先前她曾试过机关驱动,但收效甚微,此次借用术法也是想另辟蹊径赌赌运气,一次不成功就试下一次,百次没成功就去试第千次。
但一次成功的设想她从未有过,却兀的发生在了自己面前。
.
一阵清脆的铃响在山谷里回荡着,大家都知道是孟晏来了,环顾四周却没寻到她的踪迹。
叮铃铃——
有人鬼使神差抬头望了一眼,来不及合上的嘴张得更大:“在天上!头顶!孟晏师姐在机关鸢上!”
闻言,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去看,只见一只巨大木鸢翅膀旁,孟晏笑着冲大家摇着铃铛。
机关鸢的内部装置她测试过千百遍,唯一所需的长久动力又通过符纸得到了补充,现在的机关鸢可以轻松载着她在谷内自由穿梭。
按照计划,试飞成功后的孟晏本该进行下一步检查与改良,但谷外传来的消息让她不得不推迟计划。
母亲重病,卧床许久未有好转。
孟晏想过等以后自己攒足了钱,同其他已出谷的师兄师姐一般辞别师父和谷中家人,在外寻处僻静地置所小房子,把母亲接过来同自己享福,奈何好事多悭,自己和母亲分别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况。
听闻孟晏要走,拐子李也不去拦,倒是几个新入谷的师弟师妹们哭着喊着舍不得。
“我出去看看就回来。”孟晏承诺道。
临走前三冷师兄在谷口叫住了她,把一个小包塞进她怀里,“这是师父和我们这些已经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师兄师姐的心意,你且收着应急,不方便就日后多做几个小玩意儿还我们,你难得出谷一趟,不带足东西我们不放心。”
机关鸢还未完成整套测试,无法确定安全直接使用,孟晏只能踩着三年前的小道往回走。
原来三年这样快,当年为她遮阳的小树如今已住下了鸟儿,当年踏着泥水枯草小心翼翼走出的路,如今在师兄师姐的打扫下仿佛通往仙境的古道。
她好像也变了,又好像还是她。
她已经是孟晏了。
.
再次回到林家门前,为了妹妹及笄礼粉饰的门柱早在三年里褪尽了色,红白斑驳间不时掉下一层皮,内里的木芯被虫钻出孔洞,糟透了。
犹豫着,孟晏叩响了老门,很快便在吱呀声后见到了人,是林韵。
她没能认出自己,只是低着头迎自己进了屋,可林宇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谁允许你踏进我林家的?让你去开个门,你怎么把这么个晦气东西带回来了?”
在林宇的怒斥中,林韵的头更低了,周围的长辈们倒都不动声色抬起了头围观这场家庭闹剧。
“那是孟謇吗,她不是三年前就被赶出去了,怎么还活着?”
“估计是吧,能让林宇这样说的只有她了,咱们这几家也只出了她一个哑子。”
“不是说她没念过书又不会说话,看她衣服首饰过得还挺滋润的,估计被哪家少爷看上收做小的了。”
……
孟晏只是口不能言,耳朵还是听得清的,不过以往的她没什么表达的权力和机会,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她其实能听到人们之间的谈话。
这身衣饰是临行前几位师姐特意拉着她换上的,平日里她一心扑在机关造物上,对这些东西可谓是一窍不通,幸好有专精衣饰的师姐帮忙。
“听说娘卧病在床,我回来看看就走,不久留。”
孟晏冲满屋的人比划着手语,亲戚们指指点点半天也只吐出个猜测来:“她是在施法咒你们谁吗,我看还是小心点好。”
见说不清,孟晏索性不与他们多费口舌,转身抬脚朝母亲屋门走去。
“谁允许你走了?傍上高枝就是不一样,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林宇对着孟晏的背影大声呵斥,孟晏只当没听见,推开屋门将他们断在了身后。
母亲不知有人来,静静躺在床上合着眼睛,病痛蔓延有段日子了,连床头的花都跟着蔫了下来,无精打采睡在沿上。
坐在床边候着,孟晏看不出母亲的病情,她只后悔没央着懂医术的师姐妹一同前来。
屋里很潮,窗户紧闭,想是下了几场大雨又无人通风所致,她起身去开了窗,清风伴着暖阳涌进屋里,身后传来了剧烈地咳嗽声。
“謇儿,是你回来了还是娘病糊涂了?”
母亲伸手想辨个虚实,孟晏忙接过她的手扶她坐起,真实的触感第一次被传回手上,不是梦。
她坐在床边听母亲讲着零碎的片段,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伴着风儿悠悠地晃,病气阻隔了族亲,但没能阻隔她和母亲。
身上的布包终于被主人想起,走得太急,孟晏也没去看里面都放了些什么,只以为是干粮和碎银。
几袋药包先进入了视线,一旁还附着方子和解释,留言说是补药,不能算作医病的法子;几张平安符和一个空香囊放在一起,看样子是要由孟晏亲手装入才放心;一些花里胡哨的纸条引起了她的注意,仔细看原来是诸如米糕、糖块、烧饼的兑券,拿它们可以到师兄师姐的摊位上换取食物或是工具,每张纸页末尾还贴心标注了店铺位置……
还好没有特别贵重的东西,不然她可真不知道该怎样还回去这份情义了。
最底层的东西不经意间硌到了孟晏,她随手一翻,映着光的金银锭块齐齐出现在她面前,晃到了她的眼睛后被她盖了回去。
孟晏:“……”
不是说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吗?
她把表层实用的东西留了部分在母亲桌上,剩下的放进了衣柜中掩起来,金银原封不动在底层安放着,准备等回谷了再挨个拜访还回去。
环顾四周没寻到药罐,孟晏拆出包药想去屋外熬上,刚一出门就对上了等待已久的族亲们。
“还知道出来啊,我当你演这出母女情深死里边了,不还是要向我们求情救你娘吗?”
林宇气势汹汹冲着孟晏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身侧的族亲充分发挥了人数力量跟着附和,各种关于孟晏这几年经历的猜测不绝于耳。
没一句对的。
“小謇啊,你嫁给了哪家少爷啊,你也别怪你爹说话重,最近家里没什么钱了,你看看你夫家能不能拿出一些给你娘治病。”
一个无中生有的。
“是啊小謇,你娘的情况你刚刚也看到了,若是你夫家不愿意,这不,你还有个妹妹呢,韵儿的姿色与你差不了几分,你不妨从中牵条线,你娘身为你们姐妹二人的生母,夫家总不好不出钱看病吧。”
一个白日做梦的。
孟晏没心情再听下去,从库房里翻出落灰的药罐给母亲熬起药来,看药的间隙,那群人已经涌进母亲房里翻找起来。
“这桌上只有几剂药和一个破香囊,连铜板的影子都没见着。”药方被胡乱拆开,苦意很快铺满了小屋。
枕头边上留着几张兑券,被人拿起又抛下很多次,母亲趁人不注意将它们藏进了被里。
“都说了是做小的,这身衣服估计是怕传出去丢面子才给她穿的,能指望她有什么钱?”
孟晏默默听着,在药罐旁多加了壶冷水一起烧。
时辰未到,但热水已熟,孟晏笑着敲响了房门。
注:“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出自清 朱柏庐《朱子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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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拐子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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