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人是谁？”
林母的声音很平静，暮气沉沉的。
“妈，车上的是……我老板。”
林母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复述出刚刚看到的车牌号：“空A 0001，你告诉我，这是谁的车牌？”
林在熙低头说不出话，这个车牌，整个空海市没有人会不知道。
“你不说是吧？”林母苦笑一声，眼尾的细纹更加明显，“行，我来说，季家季瑾珩。”
林在熙揪紧西裤的缝纫线，抬眼看见母亲通红的眼。
“你为什么不听话？我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林母前进一步，林在熙后退一步。
“你为什么要接近他们？！”林母上前把着林在熙的肩膀，迫切地逼近她，“我不是说过，别想那件事，别想那件事！你为什么要和我反着来！”
林在熙的胸脯剧烈起伏，倔犟地回复：“因为我不信爸爸是个坏人！他是好人却作为恶人死去，凭什么？！”
“哈哈哈……好人，好人，”林母摇头，声音弱下来，“管他好人坏人，死了都是一堆灰，活的人得继续生活啊！”
“我受不了这样活着了！”林在熙一把拿下母亲的手，眼底终于浮出泪花，“妈妈……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爸爸，他一直质问我为什么不信他，一个是他妻子，一个是他女儿，明明知道他是清白的，却在他死后连提也不能提起他的名字。”
林母眼角抽搐着，听着向来乖巧的女儿诉说着她压抑已久的情绪：“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好觉了，我想爸爸，我想还他的清白……”
她终于看清林在熙眼底化不开的乌青，以及看似灵动的眼睛下死气沉沉的黑。
良久，林母退了一步，松开了对女儿的桎梏：“随你，大不了我再失去一个女儿。”
“妈……”林在熙心头一震，匆忙上前一步抱住母亲的腰身，许诺，“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我的目标就只有给爸爸求得公道，其余不会在发生任何事。”
她把脸埋进母亲的脖颈，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萦绕。
良久。
后脑传来柔暖的触感，林在熙知道，是妈妈妥协了。
“你和你爸爸一样。”她淡声道，“不过我当年也是因为这才愿意嫁给他。”
“妈……”
“行了，回家吧，刚刚给你买了点面条，给你下点宵夜吃。”
-
林母下了小面，还额外给她开了瓶饮料，单手递来时，像是给冲锋陷阵前战士的敬酒，沉默而慎重。
林在熙接过，喝了一口，又嗦了口面。
“还是妈妈你做的最好吃了！”
“看你那样，”林母软了眉眼，嗔怪道，“哪个大学生天天往家里跑的？学校食堂不好吃啊？”
“好吃，但没家里做的好吃。”林在熙朝她嘿嘿一笑。
“行。”
林母敲了敲她的脑门，问：“你现在和妈妈说一下，你打算怎么做？”
她还是担心林在熙遇到危险。
说到正事，林在熙轻咳一声，说出她的打算：“我现在进了季恒当实习生，不知道能不能收集到信息，然后就是……”
她顿了一下，“额，就是，就是和老板打好一下关系……”
林母蹙眉眯眼：“老板？就送你回来的那个？”
“嗯……”
林母叹了口气：“你怎么想到要去找季瑾珩？人家也在那么大的企业做了那么多年的老板了，难道还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吗？”
林在熙：“我也担心，但是目前看起来，没发现？”
林母摇摇头：“我还是不推荐你去他的身边，什么时候被吃的干干净净都不知道。”
“可是，他身边才有线索啊。”
林在熙调出爸爸和唐昊的合照，指着背景道，“这个地方是在季家里面，可是以爸爸的身份，根本进不去啊？”
“还有这个人，是在季家工作。”
“爸爸为什么会到季家去，是这个人介绍的吗？”
“你爸爸当年是当记者的，他的事也很少和我说，”林母摇头，“但经常因为他报了些新闻，家里就被人砸的乱七八糟的。”
说起十多年前的烦心事，林母神情有些恍然，“不过你爸后来突然有天和我说，找了朋友介绍了一份工作，以后不做那些糟心事了。”
她低头笑了声：“我还以为他改好了，知道有家有孩子了，也该安定下来了。但是，突然有一天打电话给我，说遇到了点事，他说要是能成功，他以后就彻底不碰那照相机了。如果不成功……他说让我带你离开那里。”
林在熙听着，心里发闷。
“不过，我也是有点私心，最后搬来搬去，还是回来了。”
“哪个朋友就是他吗？唐昊。”林在熙指着爸爸身边的人问。
“我不认识，不过是有听到他喊什么阿hao的。”
林在熙点头，记下了。
“熙熙，爸爸的事就算是假的，但妈妈也不希望你……”
林在熙一把拥住林母：“不，我要去做。”
林在熙的脑海里闪过这些年外人、亲戚，甚至很多陌生人因为爸爸的事对她们恶意羞辱的碎片，以及爸爸的灵堂前被泼满红油漆，臭鸡蛋的场景。
她会忠诚地待在破壁者的身份里，直到将真相公之于众。
林在熙回了房间，在脑海里梳理信息。爸爸是通过唐昊进了季家，唐昊在季家当值，给季瑾珩当过司机，在季家叠墅当着管家，他到底隶属于谁？
心事重重，林在熙只能暂时放弃思考，为明天的工作养精蓄锐。
季恒的人工智能研究部AI助手用户研究岗是专门研究用户痛点，对用户心理进行调研和AI运用情景实验。
林在熙进了部门所在的场所，被组长介绍后就在同事的欢迎声中入座。
“Hihihi，你很有积极性嘛，才八点四十就到了。”隔壁座的唐橘笑着凑近打招呼。
“我提早太多了吗？”林在熙低声问。
唐橘笑嘻嘻地，“没有，你来早就对了，虽然我们部门不在乎什么提早还是加班啊，但是你提早来了，我们组长就会请你吃早点哦！”
此时，组长提着一堆外卖进来：“一组的小员工呢？”
“来了来了！”唐橘兴奋地举手，又回头拍林在熙的肩膀，“走啊，吃好吃的去！”
林在熙跟着唐橘一起围在组长身边等着投喂。
林烟，一组组长，也是林在熙的上级，是个别有韵味的美人，大约四五十左右，但看起来很年轻，精神的模样。
“给，小林。”
是附近有名的糕点铺子的新品，林在熙瞪大眼睛：“哇哦，我想吃很久了，谢谢烟姐！”
林烟看到新面孔也很高兴：“没事，还想吃明天还定这家。”
“啊？可是这家很贵的。”
林烟笑道：“没事，可以找财政报销的。”
一组的人都那过后，桌上还剩一份点心。
唐橘将最后一口甜点送入口中，拍拍手中的碎屑：“好像还有个人要来。”
林在熙脑海里忽地闪过一道窈窕的身姿。
与此同时，清脆的高跟鞋声响起。
“大家欢迎新人，这位是陈靖潼，海归博士！”
欢呼声中，陈靖潼高挑的眉眼带笑，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
林在熙瞥见她冷淡地撇开脸，莫名地理解她的意思：上班遇到rubbish了。
林在熙扭头，低头工作。
今天她主要是将特定功能的用户反馈进行分析并撰写调研报告单。这对她来说不算太难，SPSS等分析软件她在学校时就系统学习过，上手很快。
季恒不像有些企业那样强调卷生卷死，只要你能高效高质地完成任务，就可以有自己的休息时间。
她起身去四处转了转，在优秀员工介绍板前停下了步子。
林烟履职经历：2008年于远航集团任技术部就职，2018年加入季恒，始终坚守在一线岗位。
远航……那烟姐不就算是季家公司里的老员工了，那林烟一定知道当年的一些事。
林在熙心跳快起来，暗暗下决心要和林烟拉进关系。
正打算回位，手机跳出短信。
林在熙心头一跳，似有所感地点开短信。
季瑾珩：【工作适应吗？】
林在熙：【大老板还关心我这个小员工啊（坏笑）】
季瑾珩：【嗯。】
林在熙：【还可以啊，这里的工作氛围我很喜欢。】
【不过季先生，你这么关心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季瑾珩：【对基层员工进行调研而已。】
哼。
男人。
接下来两周，林在熙都在努力工作，林烟也越来越喜欢这个机灵肯干的实习生，有时候林在熙的几个观点都令她心生赞叹。
“你考虑下和我一起做AI情绪陪伴组手研究方向的研究？”
在林在熙对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昏昏沉沉之时，林烟敲了敲她的桌子。
林在熙眼睛一亮：“好！”
终于到她擅长的领域了。
林在熙心底比了个耶，隔壁的唐橘一蹬椅子就滑倒了她的身侧：“小熙子你可以啊？这么快就得到女王的认可了。”
“一般般啦。”林在熙从不吝啬于接受赞美。
“不过听说最近上面是一直在催着我们搞点新花样出来，你看我们最近工作量都变大了。”唐橘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说道，“现在我晚上都不能熬夜了，白天根本就没时间睡觉！”
“啊？”林在熙疑惑，“可是哪能那么容易搞创新啊？”
“我就是说！”唐橘得到认可，神色夸张起来，又小心观望了眼四周，接近她小声道，“我感觉，季家现在在搞内斗诶。”
“什么？”林在熙瞪眼，心中警戒起来，“怎么说？”
“大家都知道，季家就我们现在的老板季瑾珩是主攻科技领域的，其他的人都没涉猎过这个领域。但是啊，听说季老的二儿子最近也开始搞科技了。”
唐橘向她挤了挤眉眼，“刚好也打算搞语音助手，巧不巧？”
林在熙点头。
还没等唐橘继续八卦，林烟就在会议室门口喊：“小林，进来开会！”
“那我先去开会了。”
林在熙拿了电脑进了会议室。
这次的会议主要是对AI情绪助手进一步的优化和设计的讨论。会议结束后，每人要在一周内给出一个方案。
林在熙拿了任务，便开始针对调研报告开始研究。
心中隐隐有了个大致的想法。她开始提笔记下思路。
身后，一道身影幽幽地擦过她的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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