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帮忙，那就得先找出问题所在。跟之前一样，他二人皆打算循循善诱，徐徐图之。更何况前两次自作主张帮忙，皆被她拒绝。
出门在外长点心眼是应该的，千万别被表象迷惑了心智。可问题来是王芬她为何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她捡回来的老太婆如此上心，甚至是听话？
关于这个问题，他二人皆有所察觉。
就算王芬骨子里纯真善良，也太过奇怪。
好在如今未有其它事耽搁，第二天他二人照旧拜访了刘妙芝的药铺。
惊喜的是，王芬这次在店里。
“这就对了嘛。”见她捧着本书学习，有客人来就连忙上前，李一尘微笑道。“干得这么好，怎么还忍下心弃之不顾？铺子不大，有你一席。王姑娘现在可知你自己有多重要了？”
听到这话，那王芬简单笑笑，没多言语。
虽是蒙着白纱，眼中也大体透露出情绪。李一尘看了看，转而去找刘妙芝要新的香料。
一会儿来了人，王芬赶紧迎上去，刘妙芝也要她快去招待。了解完病情后感觉不严重，但拿不准，王芬求助的目光望向刘妙芝。刘妙芝觉得莫名其妙，摆摆手要她自己决定。
眼见得不到帮助，王芬只好带着人自己去抓药写方子。有几味药不好找，大概是些偏僻角格子里，王芬正不停挪动着身子探头探脑的寻找，刘妙芝见了就一把拿过她手中药方查看起来。
“苓桂术甘汤。这方子你开的？”
“不是，是他自带的。”王芬赶紧摇头。
“那你赶紧抓药啊。”刘妙芝奇怪的看她一眼，又盯向柜子上的药。“你这抓的什么药？土茯苓啊？这能一样吗？”
“我，我没看到……”
“就在那儿！”手指向右边倒数第四层第八个格子，刘妙芝看着王芬道。
王芬红了脸，低着头连忙跑去拿药，待把病人送走，刘妙芝直接对着王芬数落起来。
“阿芬啊，莫怪我说你，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连抓药问诊都干不好？还成天戴个面纱，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的人吗？我希望你来是能帮我的明白吗？可你看看你这样，你怎么帮我啊？都说了我管你，只要你好好学习撑住就行，怎么连这都做不到啊真是的。”
刘妙芝越说，王芬的头越低了下去，身子还一抖一抖，嗫嚅着嘴唇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看看你这眼睛，青黑凹陷，明显是夜不能寐，气血两虚。晚上到底都干啥了？白天这么累更需要好好休息呀！我给你拿的药用了吗？鼠患到底治好没啊？”
“好了妙芝。”眼看她越说越起劲，李一尘开口打断。“没那么严重，别再说了。”
“怎么就不严重了？”然而刘妙芝却像是找到了发泄口，见没人理解自己，变得委屈又生气。“我这儿是药铺，是要人坐堂问诊的！不是收容所！如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干脆别干啦！病人要吃错药了我还赔不起呢！”
“姐姐对不起啊！”这时一直低着头的王芬突然爆发出一声哭喊，将在场众人都震住，刘妙芝更是直接愣住了。
“姐姐我对不起你，我不会再犯了，真的，求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别赶我走……真的不行……求你了……”
说完，她攥住两只手泣不成声。
刘妙芝是个要强的性子，最见不得人哭，看王芬这样，一时也不想再骂她。
“哎呀，你别哭……我，我没说赶你走啊？只是你这，你这经常不来还总出错，我是担心你怕你不能胜任这份活计，不但养活不了自己还拖累其他人。难道你想回到最开始，被家里人赶出门，被酒楼老板赶出去？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应该知道的。”
“姐姐……”
王芬哭得不行，刘妙芝又将她搂进怀里安慰，全然忘记刚才还在争吵。
饶是李杜二人看到眼前这一出都难免发怔。
女人之间的友谊啊，啧，难说。
“她这样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一尘手上把玩着香薰包，一边看着相拥的二人对刘妙芝道。“一心难以二用，看来得好好解决一下问题源头了。”
“问题源头？”刘妙芝一边摸着王芬的头抚慰一边看向李一尘。
李一尘点点头，起身走到王芬身边。
“王姑娘是从哪儿捡到的那位老婆婆？别误会，只是要了解所有事情方可彻底解决帮你的忙。”
“是……”王芬从刘妙芝怀里缓缓抬起头，回忆道。“是我在城门口看到的。当时婆婆闭着眼瘫软在地，我扶她起来却发现她好像瘸了一条腿。”
“嗯，城门口，这么久了都没家人来找，这老婆婆应该不是本地人。”李一尘思索道。
“对。”王芬点点头。“我刚把婆婆接到家里时她跟我说过，她是一路乞讨至此，要不是遇见我就肯定没命了。婆婆真的很可怜。”
“乞讨至此？为何？如今不是灾年。”
“是被儿子媳妇赶出来的。”王芬道。似感同身受，替人捏拳气愤。“好没道理的子女，难道父亲没教过他们何为孝道吗？”
“只一个老太婆至此，说明真是个没爹的。”李一尘淡淡道。“虽然伤了腿，不过这老婆婆如今都好了啊，你又何必天天待在家里继续照顾？我想老婆婆是个能干人，应该能照顾好自己。”
李一尘这样问道，实则心里早已有个答案。昨日上门拜访的成果显然，呼之欲出。
“我……我怕姐姐辞退我。”王芬偏过头。“我刚来就耽搁了许多日子，哪里又还有脸面对姐姐呢？”
“阿芬！”
刘妙芝惊讶的看着王芬，两手把着臂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可是好姐妹，我说过会管你，你怎能不相信我，连这都不跟我说？”
“对不起姐姐。”王芬也低声认错。
自认为搞清楚了原因，刘妙芝不住跟王芬保证，说绝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辞退她，还让王芬也别再想太多，以后专心在店里帮忙，好好学门手艺生活。
李一尘默默摇了摇头，走到杜月寒身边。
“怎么了？”
杜月寒看着他似乎不甚满意，便轻声询问。
两姐妹已然和好，可问题解决还差得远。转过身，李一尘拉着杜月寒的手对他道：“月寒可还记得昨日那老太婆言语？”
“嗯……那老人要你娶了她。”杜月寒模样认真的调侃道。
“卿卿别闹。”李一尘无奈一笑，拉住杜月寒的右手又扯过来握紧了些。“我此生只爱你一人。唯你足矣。”
“嗯……她似乎不想王姑娘出去抛头露面。”杜月寒低声道，一面看着二人交握的手，红了耳后。
“没错。”抬起另一边左手包裹住二人交握的手，又轻轻抚摸，李一尘温声道。“王芬不想说，为什么？”
“为……因为她怕她。”
“不全是。”
“那会是因为什么？”杜月寒皱眉。
“初见时她就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道出自身落魄，如今也一样，她不愿说，为的恐怕还是一个脸面枷锁。”二人头挨着头，李一尘低声道。“她有难言之隐，我们就帮她说出来；她若不能决断，我们就把后果都摆出来给她看。助人者，从来不是一厢情愿就够了。月寒，你觉得呢？”
“嗯。”杜月寒点点头，望着李一尘近在咫尺的脸，眸光入神。“我总算理解你为何之前要几次三番引诱李财。我怪罪过你，你生不生气？”
“你明明最懂我心。”摩挲着杜月寒温凉手指，李一尘垂首细语。“行侠仗义，如今世道只可解一时之苦。”
他二人在一旁交谈，旁人听不到声音，只见一双紧挨的身躯背影，亲近，毫无保留，比之所见过的所有朋友都更密切，更情同手足，深似潭水。
偏偏连身量都差不多，如两块珏，严丝合缝，一切都恰到好处。
王芬不知他俩关系，刘妙芝却清楚。
“喂！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刘妙芝高声道。不为何，只是突然觉得那形影不离的两个人碍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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