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连几晚看见不同的男人悄摸出入，他们没有直接告诉王芬，也通通搞清了那些男人都来自城中，甚至是邻居，没有可疑背景，没有神秘原因，只有说与不说，实在形成问题。
王芬辞了工专心待在家里，她不出门，他们也无法上门去问，毕竟老太婆在场，又能问出什么？
若换做江湖人，他们早一剑了之。
偏偏是平民，又是女儿家，一个做得不好就容易出问题。
终于在几天后的街市上撞见了王芬挎着菜篮子出来买菜，面对他们的循循善诱，王芬却还是心存芥蒂，当即生了隐隐怒气。
不过她生性怯懦，连发怒也是不显眼的。
“你们有什么证据？恩公，你们可知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开玩笑的。我跟婆婆过得很好，我们相依为命，此生都不会分离。”
李一尘轻笑。
“这跟你婆婆有什么关系？王姑娘，我们只是晚上路过时看到你家门口出来一个陌生男人，不知是不是你的亲戚借宿夜半离开。我们只是想问个清楚，确认你安全，你大可不必紧张。而且，你妙芝姐姐很担心你，你有段时间没去看她了，她挺想你的。”
“我……我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见李一尘提起刘妙芝，王芬眼神茫然一瞬，语气却更坚定了。
“很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帮助，接下来我们想自己活。所以，李公子，杜公子，请你们别再上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能照顾好婆婆，她不需要你们的东西，就像我不会行医问药，终究在这个行当走不远。”
说完，便毅然转身离去。
她的话，云里雾里，没有说清任何原因，唯独她的倔强，不肯接受帮助，还是跟初见时一样。
李一尘皱着眉想了半天，又忽然摇头大笑。
“我以为她辞工是因为那老太婆逼迫，月寒，原来我们都想错了，她不是懦弱没主见，正相反，她有脾气得很呢！”
杜月寒也感觉到轻微难过，望着王芬的背影消失在人潮里，他上挑的眼尾下垂，晶莹的瞳仁中流露出更多难言的心绪。
“是不是自己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遇见我们，何尝不是命运安排。”
“你说得对，卿卿。”李一尘叹了口气，动手揽过杜月寒的肩也转身离开。
“谁人不想要帮助？即便是心存怀疑，这段时间过去了也该完全放心。我俩倒无所谓，只怕刘妙芝那儿得气上好一阵子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杜月寒看向李一尘道。“你看她分明有难言之隐，就算不为她，只当抓贼，也是我们该管的事。”
李一尘点点头，将人又搂紧了些。“必然不能算了，只是不能让她有所察觉，得我们自己慢慢儿解决。我倒要看看，她是有什么秘密不能说，非得护着那个老太婆。”
另一头，王芬沉默地望着周遭慢慢踱步。
吆喝叫卖，人来人往，这条街跟记忆中有了些细微差别。
哪里不同呢？大抵如人事一般，对她来说是变，对更多人来说毫无变化。就比如这菜价，以前就用得紧巴巴，现在更是感觉到十分高昂，不由自主的便想省吃俭用。
漫无天际的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呼唤。
“二妹！”
熟悉的声音，让人不敢确定，浑身一震。
王芬抬眼望去，却见人潮中拨出来一个男子，直到男子在她面前站定。
“二妹，好巧啊。”
男子淡笑，见王芬不回话，也不介意。“怎么如今见了哥哥也不喊人了？你小时候可嘴甜呢！”
“哥哥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儿不是哥哥该来的地方。”王芬低下头去，脚步微退。
“这不是你嫂子指使的嘛。”男子直勾勾的看着王芬，面上似笑非笑。“要不书上怎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王芬不敢抬头，只觉心乱如麻，欲直接逃离。“哥哥成亲了？恭喜哥哥。”
“谢谢妹妹。”男子平淡的应了一声，又说起王芬。“那妹妹呢？可有找到如意郎君？”
“没……”王芬摇摇头，心中害怕，使语气也愈发低了下去。“哥哥和母亲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就要侧身离去。
“妹妹急什么？”男子伸手拉住王芬挎着菜篮子的右手手臂。“你我兄妹许久未见，哥哥只想与你好好聊聊。”
王芬颤抖地后退几步，那男子就顺势松手。
“聊……聊什么？”
“自然是聊些近况。芬儿，不邀请哥哥上门坐坐吗？”
“哥哥去那种地方……不合适吧？”王芬缓缓看向面前男子，双手不自觉握拳。
“有什么不合适的？那儿可是我们从前的老屋！”那男子义正言辞的纠正到，接着勾起一抹笑意，又靠近了几步王芬。“芬儿在那儿可是住得不舒服？有什么困难，还是可以跟哥哥说的。从小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孩子，即便并非一母所生，也是血亲啊。”
“我……过得很好，哥哥别担心，母亲也别担心。”
王芬低着头神情不显，不过说出来的话听着还是唯唯诺诺乖巧懂事的，让人放心。
“那就告诉哥哥你的情况。不管曾经发生何事，我们俩兄妹都应是和和美美的。”
“我……”
许久未听到如此关心的话语，且来自于真正的家人，王芬一时卸下心防，将这段时间的事挑拣着说给了男子听。男子听完，脸上笑意更甚。
“你怎可捡个外人回去？还把钱都交给那人？妹妹，我不知你原来还是这么笨。”
王芬低着头一下攥紧了衣裙。
“婆婆不是外人……请别这么说，哥。”
“我只是心疼你。”男子轻佻道，又微微俯下身瞧着王芬。“芬儿这样落魄，该如何再照顾好一只狗狗？”
似不敢相信，王芬猛地抬起头望着男子。
见到她面上惊讶表情，那男子勾唇一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王芬的肩。
“不记得啦？小时候的那个女孩儿就算不会说，也知道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个小女孩儿，可不会像你这样……连看都不敢看哥哥。”
说着说着，男子抬手揉了揉王芬的发。
揉得王芬渐渐呆滞，眼睛盯着靠近的男子，心情愈发低落，复杂。
哥哥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记忆中，他们有这样亲近过吗？可这样的哥哥真好啊，如果他们是亲生兄妹，也许，也许就好了。
心一软，难免又开始期待，不切实际的一切。
“哥哥……”王芬望着男子，嗫嚅了两下，眼中积蓄出湿意。“我……我能回家吗？哥哥，我会听话，真的，你告诉母亲好吗？”
“回家？”那男子惊讶道，又笑意盎然的。“芬儿不是有家了吗？还要回哪儿去？你那婆婆，一定在等你吧？”
说着，那男子直起身，喟叹般淡笑。
“一个蠢女，一个乞丐婆，呵呵，还挺配的呢？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哥哥……”
王芬红着双眼看着眼前男子，她似有很多话想讲，未出口却先泪流了满面。
男子兴此刻致颇高，见王芬流泪，也只是玩味般盯着她什么话都细细道来，轻言细语。
就像个好哥哥一样。
“我的妹妹不但蠢，原来还很骚。说吧，目前为止有多少男人上了你的床？这城中人都传遍了，说常看到不同的男人从你家出来，一到白天，你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妹妹，你哭什么？我真想看看你清纯外表下的真容。”男子低声道，用只有二人听得的声音。“真有这么饥渴吗？还是缺钱？你自甘堕落我不管，万不该污我王家门庭。当初母亲赶你走，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清晨的街巷，湿滑的小路，或新鲜或腐烂的各色菜蔬的气味，还有这能淹没她的汹涌的人潮人声。
人都在为生活奔波，何人愿停下来看看她？
难道要重演那日喜剧，被不同的人扔出不同的门，摔下去，难堪的四处躲藏？
羞耻又将她吞没。
“不！”王芬突然大叫，泪流得更凶。“我没有，你胡说！你胡说！”
这下，周遭已有些人看过来。
男子看了看四周又看向王芬，嘲弄一笑。
“芬儿，急什么？”
“我不在乎这是不是真的，反正你如今早已不是我王家女儿。”男子一步步向王芬靠近，伸出手去不知想做什么。“但你若还让旁人误会，嚼舌根到我家门口，那哥哥，就一定不会放过你了。”
眼前一只手探来，王芬想也没想，直接抓住那只手放到嘴边咬了一大口。男子猝不及防，痛得大叫，再抬眼间王芬已转身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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