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沅回去就痛哭了一场。边哭边砸东西,丫鬟上去阻挡,见她抱起老爷的玉如意就夺下,见她抬脚准备踢院里装龙鲤的瓷缸就赶忙抱住她,总之,边拦边告诉她这个贵,别伤着自己就对了。司空见惯的事儿,她家小姐就这样,万家每个佣人皆见怪不怪。
只是今日老爷不在家,小姐这样恐怕要持续好一会儿了。
在万沅把府里哭闹了个遍后,表少爷齐鹭韫从绣楼找到了花园来。见表妹在哭,忙心疼地奔上前安慰,可是万沅又哪里容许他近身?一时情急,结果刚一靠近就被万沅甩开了。急得齐鹭韫满头是汗。
“沅沅,你别难过,那个登徒子,表哥一定帮你教训他!”在听过丫鬟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交代之后,齐鹭韫当即表示到。
万沅才不信他能有什么本事,又哭得更凶了。
齐鹭韫一个头两个大,所幸安慰表妹这种事从小就做惯了,所以也不觉得多麻烦。相反,还既自责又生气呢!自责的是没能保护好表妹,生气的是表妹为了一个欺负自己的男人而哭,而自己,又算什么呢?恐怕这辈子都得不到她半滴眼泪!
哭了一天的眼睛到黄昏时分已高高肿起如两个粉核桃。拉着万笏的袖子,万沅还在抽噎。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当爹的自是很不舍,不过万笏还是坚持要走,转身上轿,很快消失在长街上。身后,传来女儿的哭泣。
“沅沅,别哭了,让眼睛休息一会儿吧。”齐鹭韫立马安慰道。“这段时间表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沅沅,表哥答应你,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听罢,万沅却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沅沅……你,我们回去吧。”齐鹭韫不解,正要伸出手搀扶,万沅却提起裙角就跑,一溜烟消失在了视线里。
夜幕下,一头戴斗笠的白衣人踏进门。
喧嚷,是最直接的感受,浪潮般的叫喊声扑面而来,混含着赌坊内鱼龙混杂气息各异的味道。让白衣人取下斗笠,抬眼,冷看世态万千。
他长得剑眉星目,高鼻肤白,风度翩翩,气质极佳,与周遭大不相同。
取出一张字条再次确认,他决定绕后进入内堂,这时,坊内却陡升一阵尖锐的女子叫喊声,几乎盖过了赌徒们的声音。接着,从围绕的赌徒里窜出来一个衣着光鲜蓬头乱发的女子,这女子横冲直撞,根本不看路,一下就撞见了一个白衣人怀里。
四目相对,双方都有震惊。
然而此时顾不得这些,双手抓住白衣人手臂,万沅声泪俱下的哀求,一边躲到他身后。
“求求你,救我!公子,帮我摆脱他们!他们都是坏人,他们想欺负我!”
李一尘扫了眼面前追来的数人,没有拔剑,李一尘转身一把抱起惊诧的万沅,将她朝门直接甩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哭天抢地的尖叫声中,人们只看见头顶上被扔过去一道人影,接着那白衣人踩着他们的肩膀也飞了出去,以迅猛之势接住了月下即将要落地的姑娘。
“我要杀了你——”
来不及捂住脸,万沅崩溃的闭上眼哭叫,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来临,身体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家住哪儿?”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万沅小心翼翼睁开眼一瞧,男人鼓起的喉结,英挺的面容,就撞进了她眼中。还有那,不时扑洒而下的说话间的热气,不同于爹爹跟表哥,陌生得令人心惊肉跳,又心醉神迷。
“你家到底住哪儿?”
久没听到回答,李一尘怪异的低下头看了眼万沅,又继续飞奔,跃上屋檐。谁叫这女娃跟失了魂似的,李一尘只能送佛送到西。
呼号的晚风,黑漆漆的夜空,还有耳边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只有他的怀抱最安心。
万沅低下头,贴着李一尘胸膛,情不自禁的轻微磨蹭。
齐鹭韫还等在门口焦急徘徊。
他非常自责没能保护好表妹,而至于那错在何处,也不重要了。反正,他的表妹当然他来守护。
抓住气喘吁吁跑来的管家,齐鹭韫急道:“小姐呢?怎么样,找到沅沅没?”
管家无能为力的摇头,他便要发飙,这时,眼前落下一道簌簌白影,怀中抱着一个女子,正朝他走来。
齐鹭韫立即认出了那怀中女子是表妹万沅。
“沅沅!”
齐鹭韫慌忙上前迎接,一边要护院把那白衣人围起来,自己大声斥责道:“放开她!贼子,你对她做了什么?好大的狗胆!”
李一尘连表情都没有变化过。
将万沅丢到赶来的齐鹭韫怀里,李一尘就要离开,不过也知道多半没这么简单。
“站住!”
果不其然。李一尘转过身。
“贼子,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如此大摇大摆的就想走?当我万府无人吗!”
李一尘心下好笑。
这俩人莫不是兄妹?连无理取闹都如出一辙。
“你笑什么!管家,把他抓起来!”齐鹭韫抱着万沅,怒道。
不想伤害这些无辜的普通人,李一尘啪啪几下点中他们穴道,快得令人还未举刀,身体便无法动弹,只剩眼珠在眼眶里无助打转。
齐鹭韫惊恐地退后数步,差点抱不住万沅。
“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看着白衣人一步步靠近,齐鹭韫怕得音线都在打颤。他一介书生,撑到此时其实已算得上真爱了。
李一尘看着他们,又想起月寒。
双目刺痛。
“你家小姐只是睡着了,至于具体发生何事,等她醒来你自己问吧。”
没了说笑的力气,李一尘重新戴上斗笠,又给其他人解了穴道才转身离开。先前被这女子打乱了计划,也不知现在再去,那人还在不在。
万沅很快就醒了。醒来一看周遭,便开始放声大哭。她已经哭了一天,齐鹭韫心疼得不行,在听到刚才那白衣人便是表妹口中的登徒子后更是自责万分,坐到床边慌忙安慰。结果,倒把自己的眼泪也给说了出来。
他觉得表妹真是红颜多舛,即便贵为大家小姐,身为女子,便是生来不易。又觉得自己也是情深不寿,爱上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人,守着一份她也许早就忘记的娃娃亲。他们俩,真是这世间顶顶可怜可叹之人!
“沅沅,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你说啊,表哥,一定给你报仇。”
齐鹭韫涕泗横流,脸都哭红了,擦着泪,话却说得蛮坚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沅沅,我都一定给你报仇!呜呜……是表哥没本事,沅沅啊……沅沅……”
万沅又恨恨地瞪着他。
“哭什么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再哭!”
一通吼,制住了齐鹭韫,赶忙将脸揩干净。
掀开被子下床,万沅双目通红,残泪留存。“那个该死的男人,竟敢欺辱本小姐,我一定会要他后悔的,我咳咳咳——”
话未完,就撕扯到嗓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沅沅!”齐鹭韫忙给她披上斗篷。“你需要好好休息!”
疼惜的望着表妹,齐鹭韫口吻略带责备,却不敢过于。只不过在心里默默想她先是眼睛,又到了嗓子,沅沅啊你这是在作践自己。
何必呢?
但万沅此时可听不得休息这个字眼儿。
“你给我滚!”一把推开齐鹭韫,万沅彻底发了怒。“我不想见到你,给我滚!走开啊——”
“沅沅……”
被心爱的表妹撵走,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却仍然大为受伤。齐鹭韫挤出抹笑。
“那我明日再来看你,沅沅,表哥走了。”
万沅偏着头,不发一言。
“啊——”
只是待人离去,就扫开了桌上一切物品。
茶具,碎成了渣子。丫鬟蹲在地上捡拾,万沅坐在一旁脸上阴晴不定,手握成拳。
可恨刚才怎么就睡着了呢?没能留下那人,以后还遇得到吗?对了,我不是跟着爹爹的轿子吗?怎么会……在那种地方醒过来?还有那个人,他去赌坊做什么。齐鹭韫……不行,这一切都绝不能告诉他,不然依那个娘娘腔的性子又不知哭成什么样,太恶心了。
起身于床头矮柜中的暗格里拿出一卷卷轴,再展开细细品读,万沅的眼神亦愈发坚定。
诗,是她的。人,也会是她的。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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