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刮杂,火光烛天。
远郊外的树林中,除了风声,一丝声音也没有。直至……
“唰——”
一身黑衣的青年挥了把自己的银红色长剑。
再然后,所以人都亢奋了起来,最外面的弟子举着火把呐喊助威,声音长虹直上,最里面的战况亦随着对手的更换越发激烈。兵器碰撞,剑气纵横,砍出沟壑道道,却又不伤战场之外的分毫。
每一场比斗的时间都不会长,往往稍作休整便要再次出发。每一场比试的结束都很克制,毕竟他们自认为一家人,何需弄死弄伤,打得过分难看?
一开始,所有长老都未出全力,可渐渐的,他们将为自己的轻敌而付出代价。
“轰——”
劈出道凛凛剑气,锋利无匹,如移山开路,直将地面也砍出道深厚凹陷。
那长老将将躲过,还未反应过来,杜月寒便又迅速闪现在眼前。他举起兵器要挡,结果杜月寒又绕道身后,快得应接不暇。只感到后背一痛,那力道便裹挟着震痛顺着四肢百骸传至右手,使他手筋剧痛。
“咣当——”一声,兵器落地,人亦跪倒。
但除此外,亦有几个武力远在杜月寒之上的长老,面对这种情况,强攻智取都算不上高明。缠斗躲闪十几回合,已是汗水涟涟,手腕发麻发酸。
但幸好,他还有别的招。
武功学得杂的好处,此时不就体现出来了。
紫夜微凉,玉盘应运而生。光辉四射,映出剑身雪白。风中,有剑器铮鸣之音。
吞了吞口水,那长老严阵以待,却又不见杜月寒出招,刚要率先迎上去,突兀间有一道无形之气,先作细雨绵绵般滴落,又顷刻间化作山崩浪涌之势向他狂热席卷而来。
只感到牙齿漏风脸皮飞舞,连五脏六腑都像在收缩挤压一般,让人喘不过气,又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只能像身处风暴中心,凭它要带着自己去哪里。
幸好,那剑气在最后关头刻意压低了态势,由狂风呼号转为轻云微雨,温柔地,缓慢的,将他翻滚了几圈后安全着地。
可再温和的自然也会有暴力的时候不是么?
那长老匍匐着,喉咙一痒。
吐出血水满口。
杜月寒这才收回光洁如新的寒月剑。
“少、少主,您这一剑,叫做什么?”
那长老爬起身,顾不得胸前血污,满目震惊。
“这就是偏峰剑诀。”不待杜月寒回应,展剑华走上前,神色凝重。“衡教的镇教剑法,被杜错奸人抢去的秘籍。”
话音落,议论纷纷,展剑华走到杜月寒面前,眼神慈爱,欲抚他肩臂。
“我也只见你父亲用过几次。少主,您已有他七八分神似。”
杜月寒只伸手拂去。
“我赢了,你该兑现诺言,放我离去。”
展剑华一愣,随即莞尔。
“少主,别急,听老夫说完不迟。”
走到中心面向所有人,展剑华欲开口劝阻。
“这偏峰剑诀何等重要?教主当年却来不及留下传人就被杜错杀害。二十多年了,没想到我们的少主还活着,而且也会这剑法。看来杜错奸人的心中仍有敬畏,知道自己不该独霸。如今我们终于寻回少主,同时也寻回这剑法,实乃大幸。衡教复兴就在眼前,少主此时却要离开,是否大为不妥?就算不顾我等之心,难道就不怕您九泉之下的父亲也不得安生?”
看向杜月寒,展剑华说得大义凛然。
“就算你要走,也得留下这剑法再说。不然,一个外人使用我衡教镇教剑法,像什么样子?各位长老,你们觉得呢?”
听罢,杜月寒不敢置信的冷笑。
亏他一直以来不断为他们找各种借口,就算被绑架,被囚禁,被逼迫,只因他们说他们曾是衡教一员,是父亲亲信。
“原来你是想要这剑法,你之前所有作为都是为了逼我用出这剑法,对不对?”
但展剑华只一味矢口否认。
“少主这是什么话?老夫二十多年来殚精竭虑倾尽全力寻你回家,为你准备好了一切只等你回来就可以立即登位继承衡教,老夫何错之有?你却一心想要远走高飞,可见,心中早已没有了你父母亲惨死的血海深仇。”
一把握住杜月寒手腕,展剑华语气愈发疾厉。
“那杜错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才将你变成这样?他就是想害了你,让你与我们离心离德,甚至刀剑相向才罢休是不是!”
他口吻惋惜,听得杜月寒亦愈发烦躁。又被他动作所激,一时只想挣脱远离。
“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希望我不要为复仇而活,他希望我活得快乐,他跟你们不一样!”
“可他是你的仇人呐!”
“你们一面之词我凭什么要信!”
日子,又这么绕了回来。这样的对话,只要开个头就有可能每天都上演一遍。有时候杜月寒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梦。
一场,得不到真相也逃不出去的梦。
用力挣脱开腕上束缚,无果,杜月寒抬起湿润的凤眸望着同样一脸沉痛的展剑华。
“展叔,你放过我好么?月寒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可你们又明白我为何一直要走吗?”
冬夜,不再打斗之后,风吹得人额头发凉。
“我谁都不为。是我自己不想当教主,是我自己不喜欢被束缚。”杜月寒说道。
“父亲母亲的仇月寒一日不敢忘,这些年行走江湖也算收集了许多线索。我相信你们,也请你们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真正的凶手是谁,解开误会,好不好?”
他说得再诚恳不过,即便展剑华对他有许多芥蒂,沉默不语,手上力道也略有松动。
可就在这时,一红衣人猝然出现。
“哗哗哗——”
阴风阵阵,只得见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猛地掐住了杜月寒脖颈,其速快如鬼魅,将杜月寒带的飞了出去后又猛地砸向一棵树。
“啊——”
杜月寒后背剧痛,呻吟声中,唇边流下血痕。
脖子被一只利爪掐得死紧,空气愈来愈稀薄,就在他眼前发黑快要晕厥之际,那红衣人却放开了他,任他昏迷过去,一边从那罩在红斗篷里模糊不清的面目上吐出森寒湿冷的话语。
如沼泽地里的蟾蜍,长舌一伸一卷一收。
“我没有参加你们的游戏,这不算犯规吧?”
鹅毛飞絮,冻原冰溪,孤零零一个茶棚。
蜿蜒的道路,两边灰白的芦苇丛掩映中,一人一马和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慢悠悠地行走着。
风中飘絮清扬,拉马车的白马偶尔嘶鸣一声,似是不满足于拉马车,总之不太安分,被骑在黑马上的白衣人吆喝了一声后,低着头不再发出动静。
路面不平,坐在马车里还真不如骑在马上吹吹寒冽的风更舒爽。万沅掀开车帘咬着唇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向马上那人提出要求。
哼了一声,万小姐重返车厢。
做为带队者,李一尘知道何时该赶路何时该歇息,马车走到茶棚边时他下马拽住马车的缰绳让车里两人出来休息片刻。
刚一停下,便有卖茶的人端着碗殷勤上前。
“三位客官,停下歇歇脚喝口热茶再走吧?若再往前,今天一天可就遇不到第二个歇脚的地儿了。”
李一尘扔给那人一锭碎银。
“诶,好嘞!热乎滚烫的茶汤马上就来,三位稍带!哟,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来了这种地方?”
刚坐下的万沅眨巴眼,那卖茶人见无人回答,知是自讨没趣,干笑一声后极快速的取来了茶汤后又端来一盘奶糕。
“小姑娘尝尝看,自家羊下的奶,天不亮就出发带上的可不容易咧。别看这外边儿结了一层冰霜,里头却甜糯得很!我娃儿可稀罕这个!”
“啊,真的吗?那我尝尝。”
这卖茶人积极推荐,万沅听得嘴馋,将要送到嘴里时又似想起什么般看了看旁边的李一尘,见他没有说话方才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
这卖茶人确实没骗人,奶糕外凉内糯,虽不及家中的点心绵软甜蜜滋味丰富,却也挺原汁原味的,万沅从没吃过这样的口味。
“嗯!挺好吃的,拿着吧!多买几只羊给你家孩子做!”万沅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卖茶人。“你还有多少这个?我全要了,免得你在这冰天雪地的何时才能卖完回家呀?”
她大方出手,那卖茶人自是感恩戴德,立马回头装货。
李一尘摇了摇头。
“财不外露,看来你是一点儿都没学会。带上你们两个,果然是麻烦。”
万沅一听,不乐意了。
“这儿人迹罕至的,哪会有什么坏人?你没听他说过了这儿就没地儿歇息了吗?我可是为我们大家考虑!”
李一尘摇头不语。
“唉呀,李兄,要不我们还是赶紧走吧?”齐鹭韫压低声音道。“这人先是说过了这里就无地休息,又说自己天不亮从家出发到了这里,如此前后言语不一,怕不是有诈?该不会暗处有人埋伏接应?”
“什么!”
听到这话,万沅惊得捂住嘴,一动不敢动。
“放心吧,此处无人埋伏,除了我们,也就天上的鸟偶尔经过。”李一尘淡淡道。
万沅放心下来,抬头对那卖茶人笑了笑。
“你不早说。”万沅开始气闷地撕扯奶糕,两只大眼睛却紧紧盯着李一尘。
“大骗子,你是故意的。”
李一尘手一顿,垂眸不语,倒是齐鹭韫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表妹气鼓鼓的脸颊。
“李公子出题考验,吾妹成长迅速,终于及格,可喜可贺。快快,吾妹,再多吃点。”
此话一出,万沅才算明白过来,登时又气红了一张小脸儿。“唉呀原来是两个大骗子,你们都欺负我……”
冻原上,天高远,山高耸,连笑声都有回音,回荡在旷野上。
正当茶棚中的三人继续喝茶说笑之时,远处,突然出现几个小黑点,伴随着马蹄声,令茶棚外的两匹马都躁动起来。
李一尘走出棚子眺望,发现原来是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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