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南天

世人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三四月份,照理说正是万物萌生抽枝长叶的好时候,但在四季并不分明的南方,这种时节,恰是秦燕宣极为痛恨的光景。

许是这回南天太过嚣张,使这位刚成为一家主母的公子哥儿心头也郁结着一团驱不散的潮气,连带着整个人也沉沉的,看账本时的眉头几乎不曾舒展过,让身旁站着的账房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到眼前的贵人。

福七看着也有点忧心,他知道自家少爷心里不舒坦,不止为这恼人的天气,更是为了偏院多出来的祸害。

一星期前,陈家老爷在外吃酒,不打一声招呼地带回来一个人,清秀白净,安静腼腆,相貌不算出彩,只一双眼睛又黑又大,惹人心怜,不高的身量带着一股弱不禁风的滋味,老爷叫他白桃,听起来像是秦楼楚馆里起的花名。秦燕宣一看,当场黑了脸,转手回屋,一句话没同陈家老爷说。

陈易明要纳妾,执意要,甚至不愿在众人面前顾及自己妻子的脸面。想起这件事,福七还是恨得牙痒痒。

此时,陈家主母--他的少爷,正皱着眉头查阅这半月来府内的流水,修长的指头指着一项问账房,“这二十两,是被你们爷拿去布施了吗?也不记个正经走向?”

他语气不善,账房稳了稳神,颤着音说:“回奶奶话,前些天爷不知从哪儿寻了块不错的料子,拿去给那位打了首饰,这二十两,是工本费。”

好家伙,福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道这人没半点眼色,期望自家少爷莫要为此气坏身体。

秦燕宣怔了怔,有些厌倦地把手里的账本丢到一边,对那人说,退下吧。账房如蒙大赦,答了是,抱着账本一溜烟地跑没影了。福七有些忧心地看着他,可张张口却说不出开解的话。自家少爷心烦,他知道,毕竟从那天陈老爷一声招呼不打就把白桃带回府里开始,两人就不曾好好说过话了。

可即使心烦,府里的大小事还是要秦燕宣来管,这两个星期来,陈易明早出晚归,一回来不进主屋,直接一头扎进偏院,还特许白桃不用到主厅用餐。虽说这么一来,那人早中晚的餐饭便不用他来管了,可秦燕宣心中还是憋了一口气。他的教养不容许他同那些泼辣户一样直接冲去别院捉奸,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对那人视而不见。

他捏了捏眉头,看看了眼外面湿漉漉的并不亮堂天,对福七说,阿七,去一趟中草堂。

福七答是,不多问,去中草堂是为了请李大夫,远近闻名的神医圣手,对推拿针灸十分精通,这城里大富大贵的人家,主人身子不痛快,总要请他来调养调养。

遣走福七,秦燕宣一个人从账房回主院,路过后花园,穿过一扇月洞门,迎面是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假山后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幽静,弯弯绕绕通往湖边,他沿着这路走过去,走上观景通行用的曲廊,不知怎的停了脚步,看着湖水发起了呆。

虽说这回南天讨厌,但柳树还是悄没声抽了新芽,春天该有的东西都没落下,许是又要下雨,湖里的锦鲤争先恐后的冒头,给沉寂的湖水添了些斑斓。秦燕宣穿了一件素色长衫,上好的云锦,年初的第一批货,派专人从南京订来的,阳光照射下还能看到“合意吉祥”的如意纹样,柔软的布料勾勒出一把挺括的身姿,亭亭的在湖边站着,像是盛夏河塘中含苞的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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