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巫蛊(十九)

在去东宫的路上,温嘉低头诚摩挲着手中的御赐金印,心中还是有疑问,犹豫再三,开口问道:“七殿下——”

刘昶猜到温嘉诚想问什么,头也不抬便回道:“先斩后奏,父皇特许。”

温嘉诚了然地点点头,不由得心中感慨,长公主果真受陛下宠爱。

猛然间,想到京中的传闻,长公主奉陛下的旨意秘密处死太子……那处死太子的旨意到底是长公主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呢?还是长公主先斩后奏之后又讨来了陛下的旨意呢?

莫非长公主才是这始作俑者?

倘若长公主是幕后的始作俑者,那自己现在的岂不是自投罗网了?那太子白费心将自己从这个案子中摘出去吗?

可长公主为什么要暗害太子呢?

温嘉诚全然没了头绪,心里乱成一团。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到底能否为太子洗刷冤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又掉入了旁人的圈套,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举动是否会连累到太子连累到父亲母亲。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凭着御赐金印,二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东宫。

不过几日的光景,东宫内已变得十分凄凉冷清。

一迈进东宫,温嘉诚看着眼前一幕幕熟悉的场景,一间间熟悉的宫室,一颗颗熟悉的花草树木,不由得眼眶湿润,心头一酸。

只可惜熟悉的人都不见了。

温嘉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迈上熟悉的台阶,双手颤抖地撕开寝殿的封条。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温嘉诚数着地砖,在床榻前的第三块地砖上停下,蹲下敲了敲,有些空鼓,与旁边地砖发出的沉闷声响不同。

刘昶取出配剑,撬开地砖,看到了地砖下面埋藏地一个上了锁的匣子。

温嘉诚弯腰取出密匣,拂了拂吹了吹密匣上面的灰尘,转身递给刘昶。

刘昶郑重接过,出神地注视着密匣。

这里面放着的是让太子陷入巫蛊祸端的导火索,也是能让太子翻身的证据。

想必当日那黑衣人直奔太子寝殿,为的就是这密匣吧。

那包裹是从黑衣人身上掉下来的,估计是那黑衣人是要将这密匣替换成巫蛊人偶,从而来来栽赃太子的。

若自己那日没追得那么紧,那包裹想必也不会从黑衣人身上掉落吧。

那太子也不会毫无招架之力吧,或许太子还有转圜的余地。

温嘉诚见刘昶久久不出声,小声提醒:“七殿下?”

刘昶拉回思绪,抽了抽鼻子,回过神来。

忽又想起他们来之前,大姐姐刘安交代的要取些太子常用的物件带给父皇,又念及嫂嫂温嘉诚与太子兄长之间的情分,故道:“嫂嫂,你暂且待在寝殿,收拾些兄长的衣冠吧。我去兄长的书房,取些兄长的笔墨,一并带给父皇与皇后娘娘,以解他们思念之苦。”

温嘉诚点点头,良久,语气略带着哽咽道:“好。”

刘昶轻车熟路地来到太子的书房,书房先前被父皇派人搜查过,有些凌乱。

想必明面上的书信已没什么价值,或许太子还在暗处藏了证据。

刘昶一边敲敲打打,一边仔细听着所敲之处与周围的不同音色,期望能找到太子藏的密匣。

可惜,并没有。

刘昶不死心,又继续找着,这次他翻找得更仔细了。

挂着地图的墙上,一寸一寸地听着,桌椅下面的地砖,一块一块地敲着。

终于,找到了一丝异样。

刘昶费力撬开地砖,找到了埋藏在下面的一沓书信。

最上面的那一信封上的笔迹,是四哥刘茂的。

刘昶不信邪地拆开一封,又不信邪地拆开另一封。

一封封的书信,都是四哥刘茂在与二哥刘仲互通来往。

刘昶似哭似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内容,复看了一遍,身体颤抖不止。

原来,早在四哥尚未回京之前,便与二哥在互通有无了。

原来,早在胡人的军队压进边线之前,他们二人便在来往书信了。

原来,胡人压境,蔡桐被俘,四哥回京,甚至他凯旋大捷的军功,都是他们设计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简直可笑。

“谁?”刘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忙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将书信放回,地砖复原,站起身来,换了一副警惕的神情。

“是我。”书房的门打开一条缝,温嘉诚挤了进来。

温嘉诚问:“七殿下,可都收拾妥当了?我们快些回宫去吧。”

刘昶从书桌上胡乱拿了些书本纸张,闷闷道:“好。”

“此处封禁,禁止闯入。是谁胆敢擅闯封禁之地?”

门外传来的侍卫声音让刘昶与温嘉诚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侍卫们不是已经看过金印了吗?怎么会这么问呢?

刘昶听到外面刀剑慢慢出鞘的声音,身体顿时紧绷起来,将温嘉诚护在身后,手握在佩剑上,随时做好准备。

“怎么了?”

刘安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过来,二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侍卫有些诧异,低头恭敬问道:“长公主殿下怎么在此?”

刘安左手举着明黄的圣旨,回道:“本宫奉父皇的旨意,前来东宫取些太子的遗物,聊以慰藉。”

说罢,又回头对莲亭道:“莲亭,莲房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出来?你去看看。”

“是。”莲亭领命,推开门,瞟了眼身旁的侍卫,对着门内喊道:“莲房姐姐,是否是书籍太重,需要我帮忙呢?”

“是呢。妹妹快进来搭把手吧。”温嘉诚回道。

“殿下,奴进去帮莲房姐姐。”莲亭回头道,得到刘安允许后,抬脚进屋。

不多时,莲亭带着七皇子刘昶、围着面纱的温嘉诚走出了书房。

侍卫看到有人戴着面纱,虽心中有疑虑,可永安长公主在一旁,只好作罢。

刘安道:“封上吧。”

侍卫本还想着待旁人离去后,他再进屋翻找片刻,见刘安这么吩咐,也便消了这个念头,重新取了封条。

刘安提笔写下日期——承道二十二年八月廿五,亲眼看着侍卫将封条封上之后,方才带着众人离去。

回宫后,刘安问道:”证据呢?能为太子洗刷冤屈的证据呢?“

温嘉诚将带锁的密匣呈上。

刘安本想将匣子劈开,但又担心父皇会有疑心,便将密匣原原本本地呈于承道帝面前。

“父皇,这是太子生前留下的一个密匣,请父皇亲启。”

承道帝看着面前的密匣,久久未置一词,手串的珠子飞快地捻动着。

“父皇——”刘安轻声呼唤一声。

承道帝回过神,起身取出挂着的宝剑,猛然一剑劈在匣子上。

匣子四分五裂,里面装着的信件散落一地。

刘安蹲下,将信件拾起,整理好放在承道帝手边。

承道帝一一打开,看过之后,怒不可遏,将手串重重地摔在地上,怒骂一声:“逆子!”

刘安被吓得忙跪下噤声。

“早知这个逆子有如此野心,当初便不应该留他!”

“早就应该一剑赐死!”

承道帝双手撑着桌子,胸口急剧起伏。

刘安捡起散落的信件,依次看过后,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承道帝:“父皇,二弟他……他竟然……”

二皇子刘仲他竟然勾结胡人,出卖军情;刘仲他竟然串联朝臣,栽赃陷害太子;他竟然在东宫安插眼线,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竟然想对太子取而代之!

“朕没有这样的儿子!”

吴善辅垂头弓腰,进殿匆匆来报:“陛下,六皇子觐见。”

六皇子刘赞伏在地上,高喊道:“父皇,儿臣不负期待,现已查明太子真正的死因。”

承道帝一挥手,刘赞大步上前,悲痛回道:“父皇,在大姐姐离开天牢的一刻钟之后,有一人伪装成送饭之人,将掺了毒药的饭菜强行喂与太子,太子……”

“太子多有挣扎,并未服用太多,但那毒药毒性强,入腹便无生还的可能。”

刘赞有些哽咽,不忍再继续说下去:“太子腹痛难忍,是活活疼死过去的。”

刘赞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承道帝与刘安也完全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父皇——”

承道帝无力地闭上双眼,两行老泪夺眶而出,许久,问道:“那下毒之人可抓到了?”

刘赞含着眼泪,点点头。

“是谁指使的?”

“刘仲。”

“牧儿……”承道帝闻言,痛心地闭上眼睛,双唇颤抖,艰难开口,语无伦次道:“是个好孩子……从小用功……最是孝顺……”

他还记得,太子刚出生的时候,因是早产,小小的一个,自幼便体弱。对太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就这么一点一点长大成人。

好容易能监国理政,能顶天立地扛起这江山社稷,却没想到被自己的手足兄弟害了。

早知今日当初他就不应该把这个逆子留下来。

这刘仲,是承道帝醉酒之后,被人陷害,与先帝启盛帝的贵妃身边的一个低贱的洗脚婢乱性所生之子。

承道帝一直视刘仲为奇耻大辱,登基前多次想暗中除掉刘仲,但刘仲每次都能侥幸逃脱。

更是在承道帝登基之后,刘茂刘宁两兄妹出生之后,在他大赦天下之后,刘仲被臣子们推出来,逼着承道帝认回血脉。

那时,承道帝刚登基不久,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没办法,不得已才被迫认下这个乱性之子。

承道帝并不喜欢这个儿子,平日的赏赐几近于无,甚至都不正眼看他,及冠之后的宅子都选在了最偏远最荒无人烟的京城南郊之外,就连及冠之后的爵位也没有给。

承道帝对太子愈是思念,便对刘仲愈是憎恨厌恶,恨恨道:“将这个逆子,杖毙!杖毙!杖毙!”

“不,要扒皮抽筋,敲骨剥髓!”

不,不能杀刘仲,死,是最便宜的事,刘仲不能死。

承道帝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踱了几步,道:“便将刘仲幽禁于府邸,日日施以鞭刑,让他忏悔他的所作所为,偿还他的罪孽。”

“查,凡是与刘仲结交来往的官员士绅,一经证实,抄家灭门,全族流放。”

“太子属官,未能保护好太子,致使太子含冤受屈,杀。”

刘安满眼惊愕地抬头看向承道帝,出言劝阻道:“父皇三思,此番动作,只怕朝廷之上要人人自危了。”

承道帝抬手止住:“朕意已决。”

20240117发[垂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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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巫蛊(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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