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鬼对视。
林知夏装作没看到，自顾自往脸上涂抹乳液，京城天气干燥，尤其是三月份，风大的很。
大白脸盯了半晌也没发现破绽，抬手疑惑地挠了挠头。
钱多多兀自尴尬了半天，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她那个脑洞奇大无比的妈。
自从她妈钱桂枝女士知道她谈了恋爱，就一直叮嘱她，务必要做好安全措施。
还给从庆市给她空运了一大箱冈本，并嘱咐她要自己收着，用的时候也要盯紧了，千万不要被心机男做了手脚，怕他男朋友父凭子贵，想要借此赘入钱家。
钱多多被搞得苦笑不得，沈清让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更何况——
更何况，她和沈清让还没有到这一步。
更何况，是她先追的沈清让。
更何况，沈清让根本就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并且还误以为家境不好。
沈清让才是真正的家境贫困，但他长相顶级，在金融系是有名的大帅哥，性格有些清冷，但人品十分端正。
当时为了追他，钱多多在学校的咖啡店兼职了大半年才加上了沈清让的微信。
回忆起来，钱多多都想为自己掬一把心酸泪。
就连今天出去过夜，都是钱多多自己一手策划的，原本参加考研一是为了陪林知夏，二是利用补习英语的名义接近沈清让，结果学了大半个月，她不仅抱得美人归，还顺利过了初试。
刚才钱多多邀请林知夏一起出去，是真心的，因为仔细想想，她和沈清让的发展速度好像的确有些快。
但林知夏拒绝了，她没有合适的借口，也不好对沈清让反悔。
“走，我和你一起下去。”
林知夏一手拎着钱多多的包，一手轻松地拧开门把手，两人顺利地走出了宿舍，留下大白脸在寝室怀疑鬼生。
下楼梯时，林知夏把书包挂在钱多多身上，302里四个人，除了老大陈慧琳以一米七八的身高一骑绝尘，一米七三的林知夏屈居第二，第三是早已被包养的学霸孙静，钱多多一米六二的身高在302是最矮的。
很符合网络上的刻板印象，北方人比南方人高。
到了宿舍楼门口，沈清让早在不远处等着。
他个子很高，身形清瘦，很有分寸地站在离女寝门口**米的地方。
出色的外形引得来往行人不停侧目。
沈清让带着银边眼镜，神色冷淡，看见钱多多时神色顿时柔和下来。
钱多多这个见色亲友的玩意，一看见沈清让，乳燕投鸽般飞奔到了他身边。
沈清让伸手摸了摸钱多多的头，然后把她身上的双肩包扒拉下来，背在了自己身上。
“不是跟你说了不能摸我头吗？”钱多多在抱怨，语气却无比甜蜜，“被人摸头容易长不高，我妈说了，我这个头还能蹿一蹿。”
林知夏听得有些牙酸，不想被狗粮撑死的林知夏咳嗽几声，冲沈清让一点头，简单打了个招呼。
沈清让回礼似的，也轻轻颔首。
林知夏完成‘钱多多交接仪式’后，快步朝食堂走去，剩下两人在原地腻歪。
“不行，你得让我摸回来。”钱多多得理不饶人，沈清让只得弯腰，钱多多顺势在侧脸亲了一口。
沈清让整个人僵了一下，梦游似的看着正冲他笑的得意洋洋的钱多多。
看着沈清让逐渐危险的眼神，钱多多不由得消停下来，两人牵着手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
“阿姨，我要招牌卤肉饭，谢谢。”林知夏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打饭的大妈嘴角下撇，面色疲惫，瞥了林知夏一眼，舀起满满一勺肉。
然而，就在勺子移到餐盘上方的瞬间，大妈手腕动作娴熟地一抖，好几块厚实的卤肉叛掉回菜盆，最终落在林知夏盘里的，只剩下肉沫和酱汁。
林知夏不是第一次在这个窗口打饭，也不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位大妈。
上次有个男生抗议大妈的抖勺行为，被大妈用更大的嗓门，吼了回去。
林知夏抬起眼，安静地注视着大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大妈被林知夏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粗声道：“看什么看？就这么多了！”
林知夏端着盘子站在原地，没有回应阿姨的质问，也没有离开。
她目光瞥过大妈红肿的粗糙手指，凌乱的花白头发，最终定格在夫妻宫的位置，那里十分突兀地弥漫着一层黑雾，她再次叹了一口气，沉声问道：“阿姨，您家里老伴是不是心脏一直不大好？”
“你、你怎么知道？”大妈震惊。
“他现在有生命危险。”林知夏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您最好现在就回去。”
闻言，大妈顿时勃然大怒，指着林知夏的鼻子骂道：“你个死丫头！不就是烧给你打了几块肉，，张口闭口就是咒人死！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大妈越骂越气，污言秽语跟瓢泼大雨似的：“%……&#@”
后面排队的同学用十分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林知夏，招惹谁不好，非得招惹战斗力满级的大妈，光在一旁站着都有些不自在。
见这场闹剧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后面的同学摇着头去了别的窗口。
然而林知夏却面不改色。从小，比这还难听的话，她都听得多了，这种程度的谩骂根本伤不了她分毫。
瞅准大妈喘气的间隙，林知夏忽然开口：“您叫赵彩虹，老家在安市。小时候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后来两个妹妹先后夭折。九岁那年您被人贩子拐到京城，被一位拾荒老人收养。二十岁遇到现在的老伴，他也和您一样姓赵，你们一共生了三个儿女，个个都有大出息——两个在国外留学，还有一个，就在京大读书。”
林知夏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彩虹心上，怒火瞬间荡然无存。
她张着嘴，后面要骂出的刻薄言语卡在了喉咙里。
赵彩虹看着面前年轻女娃黑沉沉的眼睛只觉得背后发凉，这女娃对她的事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连她早夭的妹妹、被拐卖的经历都一清二楚……
方才的怒火被恐慌取代，赵彩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老头子今天早上说了什么来着？牙疼的不得了，胸口也不大舒服。
想到这里，赵彩虹拿着勺子的手抖了起来，她哆嗦着手在腰间摸索了几下，掏出一只老旧的只能手机。
粗糙的手指在屏幕上笨拙的划拉着，划拉了半天才找到那个被她备注为“老头子”的号码拨打出去。
林知夏看着她把冰凉的手机贴在耳后，从食堂喧嚣中隐隐传来的是“嘟嘟嘟”的忙音。
无人接听。
赵彩虹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怎么不接电话呢……”她喃喃自语，额头渗出的汗暴露了她的紧张。
“赵阿姨，快回家吧。”林知夏好心提醒，“在路上拨打完120 ，再联系家里的孩子。”
“好。”
话音未落，赵大妈以及从窗口后转了出来，脚步仓促的推开的食堂的侧门，微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明晃晃的正午阳光里。
林知夏，瞥了一眼餐台上那盆油光锃亮的卤肉，把刚才被大妈筛下去的几块卤肉乘回来后，端着餐盘去了别的窗口。
她脚步匆匆，身后留下的是一片错愕的目光。
这一秒都不能留，但凡多呆一秒，林知夏都要伸出罪恶之手，再给自己多舀一勺了。
**
林知夏推开宿舍门，大白脸白衣黑发，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金色，平躺着飘在天花板上，没有声响。
林知夏目不斜视进门，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拿出手机打开了最火的直播软件——鲸鱼。
她没着急登录，只是以游客身份刷起了短视频，当第一个视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时，上方的大白脸像被鱼腥味勾住的野猫，“嗖”的一闪，悄无声息地贴到了林知夏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看。
林知夏面不改色，一连刷了三四个搞笑片段，大白脸在一旁咯咯直笑，实在是很烦人，她索性直接点开注册页面，指尖飞快地输入——账号名直接用本名“林知夏”，做好事嘛必须得用本名，这样也不用担心功德被记错。
一旁的大白脸看的正开心，突然被打断，顿时不满地扭动起来，五官也皱成了模糊的一团。
她身子折叠着，头冲着林知夏的屏幕，见林知夏突然不看视频，恼怒的自己是伸手去抓手机，试图自己划动屏幕。
她当然清楚自己是鬼，根本碰不到任何实体，一通乱抓纯粹是为了发泄情绪。
谁知下一秒，林知夏竟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不耐地啧了一声：“没人教过你，别乱碰别人的东西吗？”
大白脸顿时惊呆了，话语也磕绊起来：“你……你果然看的见我。”
靠，刚才她真的没感觉错，这倒霉丫头身上的气息，是真的不一样了。
林知夏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先前钱多多在宿舍，她不想吓到对方，才一直忍着没揭穿这大白脸的存在。现在钱多多出去了，只剩下林知夏一个人在宿舍，她自然不会容忍大白脸胡作非为。
“你、你欺负鬼了不起啊！”大白脸生前似乎是个社恐，知道林知夏能看到她后，先前那股子旁若无人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
折叠起来的魂体也舒展开来，老老实实贴着地面飘着，还飘的十分板正，活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林知夏似笑非笑：“倒霉丫头是叫谁啊？怎么不继续叫了啊？”
做鬼做久了头一回被人逮个正着，大白脸此刻显得异常乖巧，她对着林知夏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误会，都是误会呀！”
说话间，她暗中扭动身体，试图挣脱林知夏的手。可那只手如同铁钳，无论她使多大劲儿都纹丝不动。
林知夏第一次正眼看向那张“大白脸”，这才发现对方的脸并没有多大，五官甚至算的上清秀，之前大概是因为贴的太近，才让她误以为这是一张惨白浮肿的鬼面。
“说说吧，你为什么会在我们宿舍？”林知夏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审问的架势。她从小跟师兄师姐耳濡目染，吓唬鬼很有一套。
大白脸瞅着林知夏那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神情，委屈的魂体都晃了晃，“什么叫你们的宿舍？这明明是我的宿舍！仔细算起来，我该是你学姐才对。”
林知夏挑眉，“你也是京大的学生？那怎么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大白脸长叹一声，声音里压着多年的愤懑道：“还不都怪韩自言那个贱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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