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奔就这么在沈苏叶家住下了。白天还一副警惕的小模样，到了晚上就已经躺在沙发上，对着沈苏叶卖萌，将自己柔软的肚子露出来，四爪朝天，用脑袋蹭她的手，示意她摸自己的肚子，别提有多谄媚了。
沈苏叶也宠它，没有半点宠物不能上床的规矩，她要睡觉了就捞起猫，自己把猫抱到床上。于是周一的沈苏叶就是在奔奔的舔舐下，睁开了自己朦胧的双眼。
北半球的冬天昼短夜长，她睁眼时，房间里还是黑黢黢的一片，只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猫使劲拱她，用自己湿热的舌头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濡湿的触感。
“好啦好啦，我起来了啦！”她撇开头，伸出双手钳制住小猫，打开房间的灯，顿时漆黑一片的房间被照得明亮。沈苏叶狠狠亲了好几口小猫，才开始穿衣服。
上班的时候她只会快速给自己打个底妆，让气色看起来会更好一点。在厕所里窸窸窣窣把自己收拾完，才盯着小猫期盼的眼神，打开罐头给它拌早饭。直到小猫吧唧吧唧把饭吃完，她给小猫打整干净，才拿着包出门上班去了。
上工前，当然还是得先把早饭吃了。早饭是药膳馆几个厨师一起做的，是现做的米糕和豆浆，沈苏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药膳馆后厨忙碌起来了。
“自从有了这药膳馆，感觉他们就没在早上和我们在同一时间吃过饭，”黄医生透过那道玻璃门，看着几人忙碌的身影，“午饭也是，原本想着来了新人，还能在吃饭的时候熟络一下。”
沈苏叶耸肩，眉眼间是对叶见归的心疼和无奈，“毕竟现在不止给我们做饭了嘛。餐饮业更忙。”
几口就把米糕吃完了，淡淡的酒酿发酵味和桂花糖浆的甜味，让她忍不住又去厨房拿了一个吃。
“不过因为厨师变多了，大家擅长的都不一样，能吃到好吃的也变多了。”黄医生美滋滋。
这才一周的功夫，三个厨师轮着班给他们做饭，有时是隔壁供应的药膳，有时是家常菜，让他们在这一个星期里，吃到了好多好吃的，还没重样。
“你不要减肥吗？”沈苏叶打量了她一下，故意问。
黄医生一噎，把拿到嘴边的米糕放下，支支吾吾道：“减肥是减肥，但是美食不可辜负，”说着又理直气壮起来，“要是你是厨师，看到自己精心准备的饭菜没有被吃完，你不会难过？”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互相打趣对方，寸土不让。
日光穿过满城的暗色，天渐渐亮了起来。
大家吃饱喝足，都陆续到岗，开始一天的工作。
原本又是平平淡淡的一天，结果临近下班时，发生了意想之外的事。
有位女士脚步飞快，进了大厅直接就上了二楼，连前台叫她在大厅等着叫号都没理。她一看见站在诊室外闲聊的沈苏叶和黄医生，立马扑了上去。
上次被那位气势汹汹闯进来的女士碰瓷的事，沈苏叶至今历历在目，眼下看见这几乎如出一辙的样子，下意识就往后撤了一步，而黄医生也下意识往前一步把她挡在身后。那位女士却一下子抓住黄医生的手，眼里含着希冀和恳求，她一开口，眼泪就像止不住的水龙头，汩汩外流。
“医生，我听说这里有位姓沈的大夫是吗？”她慌里慌张地问，整个人显得很是着急。
黄医生迟疑地看向身后人，小声问：“你是说……她吗？”
女士一看是位年轻姑娘，顿时有点泄气，整个人更加着急，有点语无伦次起来，“不，不是的吧，不应该是女的，我，我，我听人家说是个男的，好像有点年纪了。”
就在这时，三人身后的那家诊室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正是沈爸爸。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他有些诧异眼前的一幕。
“这位女士说，她来找一位上了年纪的男性沈医生。”黄医生解释。
随即，两人的目光都飘到沈爸爸身上。沈姓，男的，上了年纪，这不就是沈爸爸吗！
“找我？”沈爸爸也有些疑惑，但这四时堂姓沈的医生，也只有他和他闺女，总不能是找他闺女的吧，“这位女士，我是沈医生，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士的眼睛一亮，双眼迸发出热切，彷佛在看救世主一般，“您好，请问四时堂只有您一位姓沈的，上了年纪的男医生吗？”
沈爸爸点头，“是。”
这句话彷佛为女士注入了巨大的生命力，她一下子就没有了那股颓丧之气，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嘴唇翻动迅速，向他们说明自己的来意：“您好沈医生，是这样的，我家有一位癌症病人，已经八十多岁高龄了，医院不敢给她做手术，怕下不来手术台。我们听人说，四时堂有位老中医，以前看过很多癌症病人，就想来碰碰运气。”
沈爸爸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看过很多癌症病人？”
女士不明所以，“是啊，那人还说，好多在这看了以后，生存期都还挺好的。”
“那您应该认错人了，”沈爸爸哭笑不得，“您听说的，应该是我的父亲。我父亲前几年还在坐诊的时候，确实接诊过不少患癌病人。”
“啊？”女性突然有些茫然，“那现在那位沈医生还在四时堂吗？”
“不在了。”
女性顿时有变得颓废起来，原本干涸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整个人显得很悲伤，她哆嗦着双唇，问沈爸爸，“他老人家现在还在坐诊看病吗？”
沈爸爸眼含怜悯摇摇头，“前几年退休了。”
女性顿时哭出声来，她捂住自己的嘴，并不想声音溢出引来别人的旁观，但那细细的泣音包涵悲伤，就像冬日厚重的大雪，一点点砸在三人心上，寒冷又刺骨，让人不忍。
“怎么办啊，我们好不容易打听到这有位中医，可以看癌症的。我妈现在在家里难受得很，看着我也心疼，还以为跑到这来能有转机，怎么就不行呢？”
“医生，您能让他给我妈看看吗？”女性眼神直愣，死死盯着沈爸爸，声音哽咽，“要多少钱都行，只请沈医生出山给我妈看看病，别的什么我都不在乎。”
她说得斩钉截铁，完全没有考虑过眼前人狮子大开口怎么办，不过要是真狮子大开口，她可能也会答应。
沈爸爸叹气，思考了一会儿，对她说，“这样吧，你先给我一份电子病例和您的联系方式，我们今晚就去和他老人家研究一下，有消息再跟您说怎么样？”
虽然是微薄的希望，但是女士还是很欣慰，和沈爸爸交换了联系方式，很快就将病例发了过去。
“麻烦您了，”这位女士姓顾，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真是太感谢了。”
“没事的。”
送走这位顾女士，将剩下的病人看完，沈爸爸才有时间研究手里的病例。患者八十岁，在上个月月底因为咳嗽、咳痰，且伴有鲜血的症状去医院检查，被查出患有支气管肺癌。
“我把病例发给你爷爷看了，情况也跟他说了，”沈爸爸吩咐，“他同意来清远给这位病人看诊了，今天你哥休假，晚上你和你哥去把爷爷接来吧。”
“知道了。”沈苏叶低着头应道，她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晚的高速放眼望去，除了车灯和警示灯，周围都是深沉昏暗，只有车子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以及发动机的声音，没有再多的动静。沈苏叶就靠在椅背上，愣愣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车流。
“你在想什么呢？”沈哥哥一面扭过头盯着路况，一面好奇的问她。
从上车起，她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难让人不在意。
沈苏叶：“我在想爷爷啊，我怎么没听过他看过很多癌症病人的事。”
沈哥哥憋笑，不懂她为什么对这事耿耿于怀，但还是跟她说：“那是你在读研的事了，你那时候那么忙，哪有功夫关注这些。”
“你知道很多吗？”沈苏叶侧过身问。
“当然啦。”沈哥哥很是得意。
“那你给我说说吧。”声轻如飘絮，一吹既散。
沈哥哥还是听清了她的话，虽然不明白自家妹妹为什么这么想知道这些事，但他还是告诉了她。
“那都是早几年的事了，那几年好些个癌症病人来找爷爷，其中一个病人我记了很久呢。”
还在沈苏叶上学的日子里，沈爷爷陆续接诊了一些癌症病人，其中一位让人印象深刻。是位五十多岁的女性，一开始感觉右肋不适，食欲不振，经影像检查发现肝右叶有巨大占位病变，后确诊肝癌。确诊后，立即接受了手术和化疗。后来因为化疗副作用太大，来找沈爷爷进行中医调理。真爷爷运用丹栀逍遥散加减，帮助病人改善了食欲，所有不适症状好转。在后来的随访中，这位病人状况都还不错。
“虽然不能直接向西医那样，将病灶切除，但是中医作为一种辅助手段，也能够用于病人的癌症治疗，减轻病人痛苦，帮助病人改善状况，也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减轻病人痛苦，改善病人状况。
几个字像小锤子一样，轻轻敲打着沈苏叶的心，又似突然出现的天光，将她被碰瓷以来，那笼罩在她心里的无形阴云散去。
是了，在西医宣誓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凝聚而成的四个戒律里，有一条便是做自己有能力做的事。学习中医，尽我所能，用自己的能力为病人减轻痛苦，改善现状。沈苏叶顿时恍然大悟。
注：本章病例节选自袁立霞、唐玲主编《肿瘤病名中医良方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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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杏苏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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