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那尤妲窈就是个耐不住的,甚至都还未过门,就与下人牵连不清了。

“……且话又说回来,尤大姑娘若真对顺良别无二心,又岂会与个青壮小厮共处一室?你们尤家教出这样德行败坏,为人不齿的女儿,莫非就因订了个婚,便要冤栽在我王家门里不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话极重,无异于隔空打脸。

尤闵河与钱文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

此时王顺良清了清嗓子,从坐椅上站起身来,一脸冷漠道,“何必要唇枪舌战,让彼此都下不来台?我待会儿还要去赴李尚书的家宴,没工夫在此处耽搁。

娶妻不贤毁三代,贵府大姑娘杨花心性,失礼失节,我王顺利实在难以收受,今日特与家母上门退婚,我心如磐石,不可转也,二位也不必再多费唇舌,便将这份切结书签了吧。”

切结书一签,无异钉死了尤妲窈的罪名,从侧面印证了那些流言蜚语。

可在王家母子步步紧逼之下,尤闵河自知已回天乏术,他面如土色,接过了那张轻如鸿毛又重若泰山的切结书,指尖沾上红泥,正准备盖上的刹那……

院门外传来一清响嘹亮女声。

“若我是被冤*污陷害,并未与人私*通呢?

若是如此,王家还要与我退婚么?”

屋内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尤妲窈凛然阔步踏了进来,神情磊落,一身正气。

她目不斜视,没有给王家人一个眼神,只将裙摆撩起,直正跪匐在了正堂地上,盈盈一握的腰肢倾斜倒下,显露出饱满的臀部线条,

“那日女儿被小厮冲撞,怒极攻心之下当场就被吓病了,这接连昏睡了好几日,待今日身上好受些,才有力气从病榻上挣扎起来给父亲母亲请安。”

“可女儿也委实没想到,就在我神志不清,呓语连连,无力张嘴辩驳之际,却被人如此抹黑造谣,女儿家名节声誉大于天,此举无异是要将女儿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能翻身,女儿冤屈,求父亲母亲给女儿做主。”

“女儿在此指天发誓,若我以往与外男有过半分逾矩,做过半分对不起尤家列祖列宗的丑事……

我此生不得好死!”

铮铮之言,振聋发聩,在高阔的厅堂中传来阵阵回声。

其实就算是尤闵河当场亲眼所见,可从心底里,他也还是相信尤妲窈的。

他膝下有三个女儿,只有这个大女儿自小就乖巧懂事,恭谨胆小,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此等忤逆之事?原本就是打算等女儿病情好转之后,再好好盘问一番,可架不住人言可畏,事态发展如此恶劣和迅速。

他眸中带泪,赶忙上前将女儿从地上搀了起来,

“傻孩子快起来,你放心,自有父亲为你做主。”

尤闵河扭脸,朝站在一侧的王家母子,冷言道了一句,

“王家之所以上门退婚,不就是因为担心窈儿品性不端么?

今日正好大家都在,不如在此一同查明事情真相,免得今后说我尤家处事不公,偏袒自家女儿。”

但凡尤妲窈再晚出现半息,待尤闵河做主,在切结书上按下红指印,那便算退婚成功。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功成身退……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委实在王顺良的意料之外,他的脸色很明显有些不太好看,可尤闵河都这么说了,那他自然也不好走,只能暂且留了下来,看尤家如何断这门香艳案。

真相到底如何,其实倒也不难查。

那小厮不是说尤妲窈主动勾诱么?那便将时间,地点,及如何勾诱……尽数说清楚道明白。

且他说二人私相往来,那自然是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将证物呈上来便是。

以及是如何秘会,秘会了几次,秘会时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也需得一一禀明……

那小厮并非签了死契的家仆,不过是个签活契的长工,事发之后就被束缚住手脚关押了起来,原本就想着等尤妲窈病愈之后,待盘问清楚再想着如何处置,现尤闵河立即命人将这小厮提了上来,就这般在厅堂上,当面锣对面鼓对峙了起来……

那小厮跪爬在地上浑身颤抖,压根不敢抬头,回起话来也支支吾吾,错漏频出,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极其混乱……

半柱香后,坐在主位上的尤闵河越听越气,越想越怒,从座椅上弹跳起身,一脚狠踹在小厮肩头,

“……分明是你这混账玩意儿心怀不轨,觊觎我女儿美貌,那日当着众人的面不仅不认,却还污蔑是她主动勾诱?害得她现在名声全毁,你良心被狗吃了不成?你个腌臢泼才,我……我今日若不打死你,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尤闵河撸起袖子上前,钱文秀怕真闹出人命上前阻拦,王顺良母子担心殃及池鱼赶忙往后回避,后面跟过来的尤玉珍与尤玉娴满脸义愤填膺……

混乱的场面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来家仆们上前,先将这小厮拖了下去,厅堂中才又恢复了宁静。

那么几句空口白牙,血口翻张的虚言…

就让尤妲窈在潭州画地为牢,被囚禁至死。

她围观着这场迟来整整一世的正义,心中又酸又苦又涩,她也很想如父亲那样,上前嘶吼怒骂一番,可终究极力忍住了,整理好情绪后,她底气十足,阔然急步直愣愣走到王家母子身前,梗着脖子不卑不亢道,

“二位也都看见了,这不过就是一场乌龙,根本就不足矣构成退婚理由。

所以半月后的婚事,理应能如期举行吧?”

王家母子被问得猝不及防,呆愣当场。

好似张嘴生吞了只苍蝇,二人脸上的神情都精彩极了,他们原以为今日退婚已成定局,谁知尤妲窈竟是被冤枉的?这桩如火如荼的丑闻不过始于一个小厮的谬言?偏偏他们在旁眼睁睁瞧着尤家审查出事情真相,饶是不想承认也抵赖不了,所以现如今,他们反而成了进退两难之人。

母子对了个眼神,瞬间达成了共识。

王顺良蹙眉抿唇,在沉默许久之后,对着那双隐含泪意的清冷眸子,冷声道,

“无法如期举办,这婚依旧要退。”

不是已经查清楚,尤妲窈名节无碍么?

竟还要退婚?这是何道理?

此话一出,在场尤家人都坐不住了,各式各样迥异的目光,全都齐刷刷都看了过来。

王顺良脸上有些讪讪,终究顶着压力道,

“不管真相如何,丑闻已经传得满京城都是了,现在京城人人都传她是狐媚祸水,我总不能抓着方才生事的小厮,逮着路人一个个同他们去解释吧?就算解释了,他们会信么?他们不会信,他们只会笑我痴傻!

总而言之,这桩婚事是无论如何都继续不下去了,与其勉强成亲成一对怨偶,还不如趁早一拍两散。”

按理说未婚妻受了委屈,王顺良合该心疼安抚,柔声劝慰,可他不仅没有,第一反应竟是怕牵连自己,避之不及想要退婚?

尤闵河好不容易平复,此时又被激得气血翻涌,他眸光震动,伸出颤抖的指尖,对其唾道,

“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竟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你怕那些流言蜚语,难道窈儿就不怕么?你可曾为她想过半分?这婚一退,她该如何自处?贤侄,你听我一句劝,二人若是有情,便足矣抵过万难相伴到老,实在是不必耽于那些虚名……”

“恕顺良难以从命。”

脸面啊什么的,王顺良已经不在乎了,他继续将那张切结书取出,朝尤妲窈递了过去,“签了这文书,你我一刀两断,各奔前程吧。”

呵。

王顺良高中皇榜,是多年来尤妲窈辛勤劳作的帮扶换来的,可果然瞎子恢复光明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拐杖。

与尤闵河还试图说服他继续履行婚约不同,尤妲窈早就看透了他趋利避害,忘恩负义的本性。

不过好就好在,尤妲窈对此人也并未动几分真情,那些被辜负的伤感,早就在上一世中被消磨殆尽了,她现在心中存在更多的,是想要还击的怨愤,而王顺良的反应,恰恰证明了他对于退婚有多迫切…

“你已无一丝余情,那我自然也不会死抓着不放,可既已证明我无任何过错,那你便是无故退婚。

依照民俗,男方若决意无故退婚,需给予女方补偿。”

她伸出指尖接过那纸文书,眼底尽是戏谑,

“想要我签这切结书,可以。”

“奉上白银五千两,我立马签。”

王顺良:???在这儿等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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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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