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他是不带恶趣地说这句话，这是不可能的，那张几乎与凯里安一模一样只是还没褪去稚气的脸，加上压低的声音，还有他不用转过去就能猜到的眼神，他似乎还没看过小凯里安哭，除了第一次见面。
思特说完就接着忙碌，他从来就不是个善茬，比如现在，明明答应了维多利亚，会好好地和凯里安沟通，但那想要惹哭幼崽的心思悄悄显露。
出乎他意料，小凯里安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跑过来抱住他的腿，问他为什么。
好吧，迟来的羞愧，不逗了。
思特转身去打开全息投影，将凯里安带到相应位置。
凯里安有些迷茫，面对眼前这些亮眼的按钮，他抬起手想碰，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又退回来。
思特看了一会，后知后觉想到，个人神经接口安装的自愿性。
据希尔达说，这是已经实施一年的神经织网计划，从首都开始，向周围城市扩张；一开始价格昂贵，只有少数人能拥有，到现在价格已经打下来，到了普通人家也能负担得起的程度；就算是偏远地区的家庭，宁愿自己不安装，也会托举自己的孩子去完成这项全球化的行为。
小凯里安是养在社区里的小孩，绿荫之家自建立起，就被漫都妇女儿童部高度重视，如今实验区复建，按理说也陆续为孩子们置办这个。
可是感应器检测不到小凯里安，他也没办法对星球外的世界身临其境。
“……”思特看着小凯里安，缓缓说道，“看电影吗？”
他选了部动画，小孩看得入迷，而他走到房间里，通过思维控制电子设备，点开赞娅的聊天框。
这才发现对方早就给他留言了。
小凯里安把怀里的包抱得勒出折痕，见思特出来，他的注意力撤出眼前的巨大显示屏。
残留的笑意在看到思特后又续上，小凯里安伸手拍拍旁边的位置。
思特没坐下来，而是直接半蹲在他前面，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好。
几分担忧，几分歉意。
他摸了摸小凯里安右耳上方的位置，心里默念：“那次算我的错，真是抱歉。”
他指的是和凯里安的初见。
在繁琐的考核中成功夺冠的思特，面对第一次执行任务可谓是热血沸腾。
他负责的是一片海域，把自己藏进瞭望塔的一个角落后，他便开始漫长的等待。
这是一片很受星际海盗欢迎的地方，检查关卡少，机关少，海水深不见底，也望不到边际，太适合分赃和甩掉难缠的监管人员了。
那时候联邦各方面都有待改善，今天抓这个，明天修那个，制度就在混乱充实的日子里逐渐成熟。
思特不是个能好好待着的人，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听到海上的声音，他时不时去看，反复进入指挥团的聊天室，没看到新消息，又打开实时直播的频道。
在耐心即将耗竭之际，他捕捉到一丝打斗的气息。
来了。
船的行驶路径有些混乱，看来交易并不顺利。
制裁的画面早就在思特脑海里播放千万遍，每次想到那具纸片一样薄的身体都让他心惊。
检查现场是否有遗漏人员或者伤员，这是指挥官单独出行时，都要完成的一个步骤。
思特挪走机甲，在它与海盗的货船的交界处，发现一条漏网之鱼。
狼狈的凯里安早就牵不回意识的清醒，他死死抱着一个黑色的袋子，因疼痛而蜷缩在甲板上。
思特上前走了几步，发现对方抖得更厉害了。
他把这些归于畏惧，并把精神力加码，轻松地把袋子抢过来。
地上的人似乎想说什么，可他没耐心了，一把将人的衣后领提起，准备扔进舰艇。
对方像一块布，锁骨处被贴上一个贴片，那是用来控制他意识面板的。
这次任务可谓是开门红，思特的完成度很高，这让他心情很好。
从进来之后，凯里安就是一副顺从的样子，他在尽量使自己存在感最小化的同时，忍着翻天倒海的剧痛，用力去观察眼前这位指挥官的脸。
思特背对着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潜逃失败的小海盗。
期待已久的夸奖没出现，反而获得了公开批评的奖励。
思特看着先驱部的悬浮屏幕上的几个大字，很是郁闷。
洛尔坎告诉他，他虽然任务完成的很好，但犯了一个超级低级的错误－－－没对捕获人员进行全方位的检查。
执勤人员接到人时，人都快断气了，深色的衣服一拉开，全是凝固的血迹。
思特这才得知，这人是被迫参与运输的，本来想将赃物上交但被他的精神力压地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眼。
“主要还是他自身原因，”洛尔坎宽慰自己的队友，“这个人精神力太低了，承受不住。你看我们就没什么事。”
临近晚餐时间，思特带着看望病人的几件套抵达病房。
……
无论是当前的神经织网计划，还是思特从小在课堂上了解到的第一星球的智脑全覆盖，相关人员在执行中都会遵守一个规定，精神力太高或太低，不宜安装芯片。
前者是增大未知安全隐患，后者则是身体承受不来。
眼前的他，是属于后者，思特之后每一次见他，都忽视不了那块金灿灿的徽章。
幼崽在他的房子里畅玩了一番，终于电量快要耗尽。
思特看着他迷迷瞪瞪地摆着积木，提出带他去洗澡。
赞娅的留言中，有一条是“凯里安想留宿在您那，若是方便，麻烦您照顾他。”
小凯里安关上浴室门的那一刻，他有些欣慰，上学了的孩子自理能力果然比较强。
趁着这个时间，他去算几个数据。
浴室里，结束洗浴的小凯里安才发现自己没把换洗的衣服带进来，敲敲浴室的门，扯着嗓子喊思特哥哥。
思特的思绪骤然被打断，反应过来后去小书包里找。
不仅把衣服取了出来，还连带几张碎纸，边缘有明显撕开的痕迹。
思特本无意去看，对于不是别人主动递过来的东西，他习惯回避。
但是这一次，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看完了上面的内容。
“残疾”，“脑子缺陷”，这些词在不同的纸上，字迹也不同，有个不好的预感在思特心里诞生。
他没经历过，但他身边有朋友面临过类似情况，希望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几秒后，他的表情凝重起来，透过小凯里安为了接衣服而打开的缝隙，敏锐的他几乎立刻地看到对方肩上未结痂的伤口。
直接推开门进去，把小凯里安的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
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他的冤家被欺负了。
小凯里安穿好衣服准备出去，下一秒直接被思特双手控住。
“凯里安，你相信哥哥吗？”
“相信。”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告诉我，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
学校外，罗文气喘吁吁的身影从不远处来，他带来了赞娅交代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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