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跨进王府正门,一座硕大的照壁便出现在眼前,大理石的照壁上,雕刻的正是巴尔浑草场之战的场景。
少年将军红袍银甲,一骑当先,长枪直指敌军主将,身后是士气大涨的北境铁骑,面前是乱作一团的敌军,雕刻技艺精湛,连少年脸上的严肃与兴奋都清晰可见,边上几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曰:“少年意气定乾坤”,落款是“大乾咸贞皇帝,咸贞二十七年。”
韶怀瑾看着面前的影壁,没来由的一阵尴尬,他指着边上几个大字道:“明儿找人给这几个字凿了!”
“啊?”何旭不明所以。
韶怀瑾没有回答,继续往里走,何朝在一宫门处候着,看到王爷回府,立刻跟了上来,压低声音道:“陛下病重了。”
还剩五日了,韶怀瑾在心里盘算着日子,上一世,我有太多遗憾了,他抬头看着浓浓夜色道:“本王明日入宫为父皇侍疾。”
继而立刻恢复了冷峻的神情吩咐道:“何旭,你带禁军去守着城门,许进不许出。”
“是。”何旭领命离开。
再往里走,穿过二宫门,朱嬷嬷带着一众丫鬟婢子侯在垂花门下,看到韶怀瑾带着夏锦言从正门进来,愣了一下,忙迎上前来劝诫道:“王爷,王爷与二小姐还未成婚,二小姐就堂而皇之地住进王府,这于礼不合呀。”
“哦?”韶怀瑾不耐烦地睇了眼朱嬷嬷,“那嬷嬷是想让王妃住进狱中吗?”
朱嬷嬷是韶怀瑾的奶嬷嬷,在王府地位极高,当着一群婢子丫鬟的面被训斥,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瞥了眼夏锦言,愤愤不平地做出将要跪下的样子。
韶怀瑾头疼欲裂,不想跟她周旋,直接摆摆手,吩咐她身后的丫鬟灵云道:“带二小姐去偏殿或者东客房住下,好好照顾。”
灵云是御前的宫女,为人沉稳老实,是韶怀瑾两个月前,入宫求娶夏锦言时,专门从宫中要来的丫鬟,他知道朱嬷嬷不会好好服侍夏锦言,但碍于朱嬷嬷是自己的奶嬷嬷,没有过错,一时也不好处置,便安排了灵云候着,一方面伺候夏锦言,一方面寻个过处,把朱嬷嬷打发走。
听到韶怀瑾的吩咐,灵云立刻福身称“是”,带着夏锦言穿过一道抄手游廊,走了许久来到了侧殿。
“二小姐暂且住这里吧。”灵云道。
侧殿名为春景堂,是单独的院落,由一座三间的正房,两间耳房和东西两座厢房组成,正房匾额上书“春和景明”四字,整个侧殿,与王府布局一致,重檐歇山,恢弘大气,侧殿出门往东,经过一条游廊,便是韶怀瑾的寝殿。
“有劳了。”夏锦言看着相隔如此之近的两个院落,心下了然,带着两个丫鬟进了正房。
韶怀瑾病了一路,为了照顾他,夏锦言一直没有歇息,眼下已经困得不行了,刚进了卧房,便一头栽进了软塌里。
晚妆对着灵云报以尴尬的微笑,说道:“王爷病了一路,我们家小姐为了照顾王爷,累坏了。”
灵云面带微笑地点点头,“天色也晚了,该休息了。”
晚妆想起小姐前天骑了马,还未来得及盥洗,便一路舟车劳顿,回到了京都,便问道:“能否烦劳姐姐吩咐人备些水来,奴婢想给小姐擦洗一下。”
灵云颌首走了出去,吩咐下人烧水,晚妆晚画伺候着夏锦言更衣,而此时的夏锦言已经窝在软塌里睡着了。
另一边韶怀瑾并没回寝殿歇息,而是带着何朝许明梓来到了书房,书房里有间暗室,此时一个身着夜行者的男子正侯在暗室里,此人便是韶怀瑾离京时,派去监视宁王府的暗探,唐致。
韶怀瑾看了眼唐致,寻着墙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问道:“老五近日可有动作?”
“宁王殿下忙着差人营救夏大人,已经向大理寺施了好几次压了。”唐致回答。
看来夏弘泽对他确实重要呀,韶怀瑾心里想着,吩咐道:“继续盯着,他若是派人出城送信,把人和信一起劫了。”
“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唐致问。
“无妨。”只有五日了,陆侯远在蜀中,夏弘泽在狱中,韶怀琼就算发现了也无计可施,他若聪明,就尽早归附,若非要夺嫡,本王便画个圈,让他带着几百府兵闹一闹,也算全了他夺嫡的仪式,韶怀瑾如是想着。
“是。”唐致原为禁军一普通小卒,是韶怀瑾一手提拔重用之人,是以对韶怀瑾唯命是从,听到他如是笃定,不疑有他,拱手离开。
“王爷是担心宁王殿下?”许明梓问。
韶怀瑾点点头道:“自从十年前恩师致仕以来,他便联合朝臣,三番四次上书,求父皇改立太子,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父皇病重,他怕是坐不住了。”
许明梓闻言,心中升起一丝疑虑,宁王如此全力营救夏弘泽,莫非夏弘泽在期间扮演了什么重要角色?
“恒逸,京中如今本王已经布防好了,出不了什么乱子,本王唯一担心的是阿言,夏府一案并不简单,你保护好她。”韶怀瑾回忆着上一世,夏锦言便是因夏弘泽参与宁王夺嫡一事,受到了牵连,这一世,我绝不能让你再重蹈覆辙了。
许明梓领命离开。
韶怀瑾看向何朝问道:“魏酌寒那边有证据了吗?”
“魏世子说夏尚书与陆侯果然有勾结,不过他暂时没有找到证据,还在查。”何朝回答。
“夏弘泽因何进了大理寺?”韶怀瑾食指轻敲桌面,问道:“不时让你随便给他安个贪污的罪名吗?”
何朝面露难色道:“末将确实根据王爷的吩咐,给大理寺送了封密信,举报夏尚书贪污,可是大理寺详查下发现,夏尚书曾收受宛城卫指挥使季飞的贿赂,兵部尚书与卫所指挥使勾结,可就不是小罪了。”
夏弘泽虽然是兵部尚书,但调兵是需要圣旨的,韶怀瑾思索着,上一世他就觉得奇怪,夏弘泽伪造圣旨,调宛城卫入京逼宫,宛城卫竟不查验圣旨,看来并非不能,而是不想呀。
“真是蠢才!”韶怀瑾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桌面,他们筹谋的可是谋逆这样的事,竟会因为贪污被大理寺查出来了,可真蠢!
不过这样也好,贪污的罪名不大不小,等大哥登基大赦天下时,也就能出来了,思及此,韶怀瑾终于舒展了眉头,靠在罗汉床上休息。
何朝见状便熄了灯退了出去。
韶怀瑾病的厉害,躺在罗汉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世我不想再有遗憾了!
许明梓奉命保护夏锦言,但夏锦言毕竟是女眷,他也不能近身看着,只能坐在正殿的屋顶,随时关注着侧殿的动静。
他把双手枕在头后,躺在垂脊上,正懒散地吹着晚风,突然听到侧院传来一阵吵闹,赶忙走近查看,只见灵云与朱嬷嬷正吵得面红耳赤,晚妆晚画站在一旁哭丧着脸,其余丫鬟们也神色各异。
第一日就被欺负了?许明梓心里想着,靠在门口喊了声:“晚画晚妆怎么了?”
晚妆看到许明梓,眼泪汪汪的跑了过了,站在许明梓面前哭诉道:“奴婢想给小姐洗洗,让她们烧水,她们竟说王爷都不用热水,不给小姐烧,王爷身强体壮,跟小姐能一样吗?”
“小姐呢?”许明梓皱着眉头问道。
“小姐困极了,已经睡着了。”晚妆回答,“但是小姐总得用热水吧,今日不用,以后还能都不用了?”
朱嬷嬷眯眼看着晚妆告状,慢悠悠地走了上来,朝许明梓草草行了一礼道:“将军是外男,这是内宅,将军还是注意点为好。”
“你,表少爷是我们小姐的亲表兄,怎么能算外男!”晚妆气的浑身颤抖。
“表兄,可就不亲了。”朱嬷嬷悠悠说道。
“晚画,圣旨呢?”许明梓冷眼瞧着,高门大院里少不得刁奴欺主,夏锦言年纪小,又是还没成婚就住了进来的,而且夏府还落了难,她压不住下人就会被欺负,自己为外男确实不方便插手,可是夏锦言要在这宅子过一辈子,得想办法帮她立威,便吩咐晚画道:“圣旨得摆在堂屋里,让所有人看着才行,你们家小姐是陛下亲封的,王爷亲迎回来的王妃。”
灵云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丫头,见状便明白了过来,看着众人道:“我们是做奴婢的,伺候主子天经地义,可不要跟着些个不长眼的人,打错了主意,分不清主仆了。”
这丫鬟不错,许明梓赞赏的看着灵云,不愧是王爷特意选来伺候表妹。
灵云话音刚落,丫鬟们便开始面面相觑,有圣旨在,夏锦言就算现在不是王妃,以后也会是王妃,而且夏府落了难,王爷还亲自去迎她回府,摆明了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这个王府里往后可就不一定是朱嬷嬷说了算的。
于是便有胆大地凑到灵云面前说道:“灵云姐姐,奴婢去给王妃烧水。”
第一个刚一倒戈,便有不少丫鬟也跟着烧水的烧水,洒扫的洒扫,朱嬷嬷怒发冲冠,呵斥道:“你们到底听谁的!”
许明梓眼神示意晚画,晚画会意,也端起了大丫鬟的气势道:“这是王府,当然是听王爷的,王爷说了要诸位姐妹好好照顾王妃,有劳诸位了,明儿王妃醒了,奴婢定会把今晚之事尽数告知王妃的。”
侧殿里登时热闹了起来,有人开始巴结晚妆晚画,有人还跟着朱嬷嬷冷眼旁观,晚画朝许明梓福身行礼,便把圣旨拿出来,摆在了正房。
到底是内院,许明梓也不便逗留,又抱着剑漫不经心地踱开了,听着侧殿热闹的声响,他心中唏嘘,“可不能让阿瑶稼入这种高门大院,她那性子,怕是得被这群刁奴欺负死,哎,也不知道表妹应付得过来不?”
夏锦言累极了,任由晚画晚妆搀扶着洗了澡,便一头栽进榻里睡到了晌午,醒来时太阳刚好洒进房间,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夏锦言打量着房间,紫檀雕花的床上挂着淡黄的帷帐,衬得屋里暖洋洋的,身下是柔软舒适的锦被,帷帐后是黄梨木雕花的妆台,冰裂纹的花斛摆在窗台上,里面是一只木芙蓉。
房间陈设简单,想来不曾有人居住,也是王爷并未纳妃,夏锦言想着,掀开锦被想要起身,晚妆在一旁守着,看到夏锦言醒来,便忍不住抱怨起昨晚的刁奴欺主之事。
夏锦言静静听着,并未做声,高门大户里果然如此,她早有耳闻,而且眼下自己与王爷并未成婚,确实名不正言不顺,索性现在她们并未生事,夏锦言也懒得计较,思索着想去大理寺看看父亲母亲,也不知道哥哥现下是被押解回京了还是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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