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心高厦群立，灯火通明的高楼在夜幕下像被拉长的影子，远处的老居民区小巷纵横，在傍晚也只有零星灯光。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破夜色，黑影一晃而过。
台阶上正打盹的猫瞬间炸毛，弓身向黑暗处一跃，被它撞倒的垃圾桶横在路边上，脏臭的污水顺势流出来。
随后追过来的五人被黑暗中突然砸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
“操他妈的破猫！”
“小崽子都跑没影了，赶紧追！”
领头的黄毛向巷口追过去，“你们几个走这边，我从另一条路堵他。”
少年额前的碎发在风中翻飞，白色衬衫上印着市十七中的校徽，他朝身后瞥了眼，见那五人已经没影了便放慢了速度。
抬头时，他却倏然看见前面的昏暗路灯下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双手插着兜像是等候已久了，对他挤了个得逞的笑：“江——闲。”
江闲掀起半垂着的眼睛，目光朝眼尾扫去。
果然，后路也被追上来的几个人堵住了。
前后五人向巷子中间逼近，江闲看向左边延伸出的小道，尽头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可以浅浅照亮路口的青石砖。
他朝黑暗跑去，身后传来那黄毛不紧不慢的声音：“前面是个死胡同，你跑不掉的。”
前面确实没路了。
江闲背靠墙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刚刚奔跑时紧绷的背反而放松下来。
好麻烦……
他都快适应了，倒霉这玩意儿应该具有惯性，开了个头就没完没了，什么好运厄运质量守恒都是狗屁。
“继续跑啊。“那黄毛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好歹是个高中生，没这个觉悟吗？”
江闲掀起薄薄的眼皮，耸了耸肩：“这钱和我没关系。”
“你老子欠了我钱，怎么和你没关系！”黄毛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
闻言，江闲神情冷了几分，只一瞬间他却弯下眉眼，话里带着笑意：“你可以去地底下找他要——”
话音未落，那黄毛脸上便重重挨了一拳，双脚不受控制般向后踉跄，嘴里的血腥味猛然涌上来。
没想到这忍气吞声的小白脸突然发疯，黄毛身后那几个小跟班眼底惊诧，只愣了两秒就齐齐扑上去。
江闲随手拿起墙边的木棍，二话不说直直朝着面前的人劈头砸下，嘶哑的痛呼声直穿耳膜，那人捂着头，五官皱成一团。
“小杂种，我今天不打得你跪下来叫爷爷！”
被砸的红毛说完生生用手接下木棍，手臂上的肌肉青筋暴起，只听“啪嗒”一声，木棍被他抽走扔在地上。
江闲闪身躲过迎面一拳，曲腿向前踢去，一阵劲风刮过后对面那人胸前吃痛，连连后退摔在地下。
几乎是同时，黑暗里伸来一双手架起江闲直逼向面前的石砖墙撞去。
江闲双脚离地，立刻曲起手肘往那人背上狠狠一击，但那人的手臂却像铁钳一般死死抓着他。
两人力量太过悬殊，江闲眉心微皱，抬腿用了十足的力踢向那人腹部。
痛叫声顿时在耳边炸开，江闲身上一松，双脚稳稳落在地面。
他额间渗出丝丝薄汗，几缕碎发粘在利落的眉峰边，没等他喘息两秒，脑后又是一阵疾风袭来。
偏头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热流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眼前模糊了几秒才重新聚焦，耳鸣声却久久停不下来。下一秒，江闲被一双手扯着衣领向墙上重重撞去。
很合理的结局，他早该想到了。
江闲抵着粗糙的石砖墙滑下去，喉结滚动，将嘴里散发着铁锈味的血强咽了下去，他可以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月光倾泻而下，显得他脸上的血更加惊心，可他像个旁观者，只是冷眼看着面前几个人。
“你以前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呢？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吗？”
黄毛踢了两下他的腿，眯起细小狭长的眼睛，“跪下来求我，说爷爷我错了，我就饶了你。”
听到这话，江闲垂下头，脊背轻轻抖动，出人意料地笑出了声，“你就这点本事？”
“他脑子不会被摔坏了吧？”那几个跟班一阵心虚，脸上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怕什么，没爸没妈的家伙被玩死了也没人会在意。”黄毛又扯起那江闲的头发，“别在这跟我阴阳怪气！我只说最后一遍，要么说两句好听的话，要么我打到你残废。”
江闲眼神不变，直视着眼前的人，一口血沫吐到那黄毛身上。
空气中死一般地沉寂了两秒，黄毛抬手抹了把脸，咧嘴笑起来：“我还是真是……真是喜欢你这不要命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过了今晚还能不能再欣赏到。”他说完松开扯着江闲头发的手，大步走到一边拿起地上的木棍。
“老大，再打就真出事了，算了吧。”有个跟班劝道。
“滚开，老子怕吗！“黄毛大吼一声，”况且哪那么容易死，周围连个监控都没有，他八百张嘴也说不清。”
说着，他举起棍子就要砸。
江闲淡淡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木棍，没有任何闪躲。
他并不是使不上力气，也不是跑不动，只是觉得……很没意思。
眼看棍子就要砸到他身上，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么热闹啊，带我一个呗。”
黄毛手上的木棍倐地停在半空，转头看去，巷口边站着个身高腿长的年轻人。
见那男生颈上挂着耳机，背上背着吉他，黄毛十分不屑，“识相点滚别地儿卖唱去，少他妈多管闲事！”
卖唱？卖你大爷！
晟阳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那人是我朋友，不算闲事。”
江闲抬头看过去。
他并不认识这所谓的朋友，况且那人势单力薄，显然是冲动之下上赶着讨打。想着等会儿那人可能会被打趴下他只觉得头上的伤口更痛了。
背着吉他的男生显然没认为自己势单力薄，也不知道地上那位正想着他要被打趴下。
他举起手机在空中晃了两下，笑道：“这照片拍得还真是清楚，4K高清画质，要不要给你发个手机链接？”
是那黄毛手拿木棍准备砸人的图片！
算了，肯定跑不掉了，江闲心道。他没想欠别人人情，忍着头晕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块砖头。
果然，领头的黄毛看到照片后眼神瞬间凶狠起来：“年轻人，我看你是平时过得太顺，今天我就教教你社会现实。”
说完他走上前一拳挥向那男生。
那男生身手敏捷，侧身绕到黄毛身后躲过一拳，顺势抬腿向上狠踢，正中对方后背。不等那黄毛踉跄出去，他又扯着衣角把人拽回来，一拳砸过去。
鼻子瞬间见了血，黄毛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吼道：“你们愣着干什么，上啊！”
五人一齐冲上去，江闲按耐住泛起的一阵眩晕迅速冲过去，一把拖住站那男生背后又准备搞偷袭的黄毛。
人力悬殊的情况下，那男生抬眼望向远处，“戏看够没，还不出来！”
只见巷口走来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他穿着皮夹克外套，只是站在那就给人干练沉稳的感觉，身后还跟着一位身高腿长戴着眼镜的人。
前面那男人调侃道：“呦，你还有怂的时候。”
“这算哪门子的怂，对面五头牛。”那男生反驳道。
五头牛：“……”
那男人迎着五人警惕的目光，出示证件，“市刑侦支队，你们涉嫌故意伤人，要么和我回去自首，要么我亲自抓你们回去。”
五人震惊了，收拾个小屁孩还能招惹来市局的人？
“刀哥！”
那四个跟班瞬间就怂了，正要束手就擒，奈何他们老大傻得可以，“老子亲哥是局长，你算哪根葱，你们几个给我上！”
四人心中喊爹骂娘：上你大爷！你行你上啊！
不等几个混混出手，那支队长已经先一步撩起袖子要收拾人。
那男生见他们打起来了，抓起江闲的手就往巷子外跑，支队长见状一脚踢翻面前的黄毛，扯着嗓子大喊：“晟阳，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跑到巷外时视野逐渐开阔，街边昏黄的灯光落下来。
江闲挣脱开那人拉着自己的手，斜靠在街边的灯杆上，呼吸得有点急促。
他抬手摸了下火烧一般的额头，看见指尖一片粘腻的血也没在意，伸手在衬衫胡乱擦了大半。
而另一边的晟阳从巷口那收回目光，见没人追上来才松了口气。余光里，他看见江闲站在灯下的阴影处，一开口话里就带着调侃：“好学生还打架啊。”
不知是血模糊了视线还是灯光太暗，晟阳站在路灯下，江闲却看不清。
“你谁？”江闲抬起酸痛肿胀的眼睛，极其不耐烦。
晟阳愣了两秒。
我是谁？这学霸脑子被打坏了吧？他心道。
他要怎么说自己是江闲的同班同学兼后桌呢？虽然他是个插班生，刚来十七中不久。
晟阳无语片刻：“好歹一个班，你——”
他两步走到灯杆旁却说不出话，阴影之下江闲的脸血色全褪，鲜红的血已经凝固，皮肤白得触目惊心。
“我去，你伤这么重。”晟阳凑过去，想看清那块伤口。
眼前的人脸不断拉近，江闲皱着眉偏过头，“别碰我！”
“你什么毛病？”晟阳被推得踉跄了下，一脸莫名其妙。
晟阳站在原地瞥了眼江闲摇摇晃晃的背影，又追上去掰过江闲的肩，挑眉道：“我送你去医院？”
江闲甩开晟阳搭在他肩上的手，继续向前走：“不需要。”
这人肯定是活驴转世，脾气这么倔！
本着仅存的最后一丝人道主义精神，晟阳没好气道：“你死街上怎么办？”
江闲目不斜视，脚下的步子仍没有要停的意思，“关你屁事。”
这是——什么——鬼话？！
那股不爽终于破土而出，晟阳睨着眼：“你脑子被砸坏了吗？火气这么冲。”
江闲掀起薄薄的眼皮，目光从眼尾瞥向满脸不爽的晟阳，轻轻“嗤”了声：“你很喜欢多管闲事？”
晟阳：“……”
他算是理解这姓江的为什么被围殴了，带着这张嘴活到现在还真他妈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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