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不需要为了生计奔波劳累,便想出了许多打发时间的方式,相较于那些骄奢淫逸,苏词打发时间的方式或许有些与众不同。
作画写诗或是雅乐弦音,亦或者是赏景或是下厨。
“如果我不是乐师的话,应当也是一个很好的厨子。”苏词那双纤长白皙的手上面干净,既没有老茧也没有疤痕,养尊处优的一双手一手执刀一手拿菜,低头切菜的模样像是那么回事。
苏词说今晚由他来下厨,遣散了跟随的仆从,厨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游离坐在灶台前烧火,锅中炊着米饭而苏词还在备菜。
锅中的雾气升起,一点点萦绕进了游离的心里,烟火人间或许只为了这片刻安逸。
游离并不了解苏词的厨艺:“你是国公世子。”
“都说君子远庖厨,我的出身不该做乐师更不该是厨子,你也这样以为吗?”苏词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问。
游离不语,便算是默认。
“我即便出身好也是祖上荣荫,实际上我并不高贵,我同你是一样的。”苏词漫不经心道,“不同的只是经历。”
“游离。”苏词的顿了顿又道,“如果不做杀手的话?你想做什么?”
“我生来就应该是杀手。”灶台中的火燃着,发出噼啪的微弱声响,游离的言语说的风轻云淡,苏词却莫名的觉得不舒服。
“你喜欢吃辣吗?”苏词问。
“不大喜欢。”游离回答。
“我也没那么喜欢。”苏词莞尔,“但是游离,没有人是生来适合做杀手的,你也一样。”
“你应该有别的选择。
其实在我选择成为乐师之前,祖父也曾对我寄予厚望。”苏词恍然似是感慨,备了菜后又去瞧锅中炊着的米饭。
灶台上一共有一大一小的两口锅,一口锅炊饭一口锅做菜。
“后来呢?”游离往灶台里添了几块柴。
“后来啊,我只是选择了自己想选的。”苏词舀干了锅中的水,等锅烧干后添了油,“所以啊,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够摆脱桎梏,你是为了自己活下去,作为一个人,而不是工具。”
“这就是我选的。”游离解释,这就是自己当初选择的路,选择跟庄主回去,选择活下去,选择成为一个杀手。
“那是因为你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苏词笃定,“没有人天生嗜杀成性,杀人不分善恶的。”
游离抬眼,略带几分嘲弄的语调:“你认为你很了解我?”
苏词不可置否,他并不了解游离的过往,只是觉得他并没有真正成为一柄丧失人性的凶器,他的情感内敛但并非不可察。
两个人在厨房里倒腾了许久才做完两菜一汤,从落日黄昏到满天星辰。
屋内早已掌了灯,
厨房里的火光熄灭,两个人端着菜去了正厅品尝,桌子不算大,两个人对坐着隔了甚远的距离。
一个炝炒白菜一个鲫鱼豆腐汤再加一个小炒肉,看卖相还算不错,比味道自然比不过那些专业的厨子。
“味道怎么样?”苏词端着碗筷,兴致勃勃地等着游离的评价。
“味道很好。”游离点了点头,心中酸涩,第一次有人特地做饭给他吃,味道比不上那些酒楼中的,却是家常的味道,也是记忆中的味道。
游离想:眼前这个人即便是砒霜他也甘之如饴。
“真的?”苏词瞧着游离大快朵颐的模样略带狐疑地尝了一口,也就那样,或许是许久未下厨了,厨艺还退步了不少。
“真的。”游离认真地回答道,他的眼底倒映着烛光,那一点火光好似要将人点着似的。
“那你多吃点,喜欢吃的话以后有机会再做给你吃。”苏词莞尔,或许是少年人还在长身体,食量总是异于常人,话虽如此,苏词却清楚这个以后有机会或许只是个渺茫的空谈,是没有那个以后的。
二人皆心知肚明,但都没有说破,就好像默认了这一约定似的,直至晚餐结束开始收拾碗筷。
“这两日你想做什么,我陪你。”苏词在游离的身边看他刷碗,前段时间不敢见他,如今知道他要走了竟也有些舍不得。
“这两天不忙?”游离这话说的像是嗔怪似的,嗔怪苏词前段时日没有过来看他。
苏词忍俊不禁,因为游离的言语心情也好了几分:“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你是乐师。”游离这句话并非问句,将洗好的碗筷放在了橱中。
“是啊,怎么?想跟我学乐理音律吗?
可以静心,可以修身养性,学这个的好处很多的。”苏词游说着少年。
“不。”游离对于琴棋书画这些事物并没有几分兴趣,“我想听你抚琴。”
那日的琴音,是人间难得几回闻。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琴不弹与不识雅乐之人听?”苏词给烛台上了个灯罩,端起烛台就要往外走。
略不正经的语调说着这话,想听游离说的话没能听见,只听他说:“略有耳闻。”
苏词的盛名,长安城中人尽皆知,他是第一琴师,除却在教坊中教授乐师和宫门王府中抚琴以外,高山流水遇知音,并不轻易抚琴,前者是兴趣所致,后者是无可奈何。
有人说他是心高气傲,可他的身份的确也有这样的资本。
不生气?苏词挑眉:“然后呢?”
“然后你什么时候把武器还给我?”游离话锋一转,也没继续要求下去。
“现在,跟我来。”苏词带着游离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想他或许是来不及带游离看尽长安花了。
将灯盏置于书桌上后打开衣橱,那一个包袱里都是游离的武器还有几个药瓶。
“远道而来肯定不止这些东西,其他的你丢了?”苏词想至少还需要有一匹马。
那柄长剑显眼,剑鞘不似匕首奢华,是木质的剑鞘上面雕刻了一支寒梅,原先的剑鞘仓促之中被落下了,便随意找了一段木头制成了如今的剑鞘。
打开布包,游离将种种武器藏在了身上,腰间袖中腿间胸口,谁知道手中只拿了一把剑的侠客藏了一身的暗器。
“你不会就打算这么睡吧?”苏词咋舌。
“嗯。”游离点头,他已经习惯了,身为杀手必须保持警觉,拥有随时随地将敌人一击致命的能力。
“我还差一匹马、银两、干粮。”游离收拾好了东西过后看向苏词,他现在身无分文,显然只能求助于眼前的人,当然也有别的解决方法,比如劫一匹过来。
苏词:……
他这是主动问自己要东西吗?
“好。”苏词莞尔,“只是你欠我的更多了,你须得记得。”
烛光昏黄,游离的眉目也跟着柔和了几分:“好。”
苏词从袖中摸出一枚工艺纹路并不寻常的梅花镖,拉起游离的一只手将东西搁在了他的掌心,感受着游离手中的温度四目相触:“这是唐门公子给我的信物,唐门虽然擅使暗器和毒,却是江湖中的名门正派,比起某些用剑的伪君子要强多了。
唐门位于蜀中,陆川说的你身上的余毒或许有办法。”
游离掌心微握,梅花镖是从苏词怀中带出来的温度:“那你给我下的毒呢?”
苏词挑眉,杀手大人竟然也会开玩笑了:“你可以试试。
但你要清楚,这座看似与江湖无关的城里或许聚集了天下各行各业的高手。”
“算了。”游离并不习惯求助于人,何况是素昧平生之人,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你要不要也给我一个信物?”苏词兴致勃勃道。
“我的信物无用。”游离回答。
“等什么时候你成为绝世高手,整个江湖都流传着你的名号的时候就很有用了。”苏词对游离会成为高中这件事丝毫不怀疑,他的功夫并非花拳绣腿,而是实打实的几经生死磨砺出来的,这样的年纪便成功走到这一步,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吗?”游离一本正经地说着这话的模样颇为有趣。
“胡说什么呢?”苏词凑近了游离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脸颊。
猝不及防的举动,游离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苏词。
“我最近新得了两罐棋子,我教你下棋吧?
下几局再睡,这下棋啊,可大有学问,纵横是经纬黑白是阴阳。
俗话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下棋一定要沉得住气,其实看一个人的琴棋书画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即便那人掩藏的再好,也总能窥得一二……”苏词自说自话地去搬棋盘,也不管游离想不想,总是他是决定要教了。
“今晚你我抵足而眠如何?”苏词将棋盘整理到了案上邀请游离与他同塌而眠。
游离对此并不感兴趣也被迫坐了下来听苏词的教学,为的不是学会下棋,不过是多看他两眼。
原以为苏词下棋至少会让着游离几分,却未曾想方才教会游离如何下棋,下一局就将人杀的片甲不留:
“啧,我又胜了。”苏词掩藏不住的笑意,同游离在一处总是自在的,连下棋也不需要那样挖空心思。
游离:……
罢了,你欢喜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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