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这么多人,不乏比他英俊的,比他知趣的,可为什么偏生喜欢他了呢?
明明自己从未去过江南,却是那样的归心似箭。
他们的命运明明不该交织在一起的,可就是这样的机缘巧合,苏词如何思考也想不出原因,或许这才是喜欢吧?
一想到他,心里就被填满了,人生百味都想同他一起去经历。
苏词最开始被他吸引,是因为什么?因为他在游离身上看见了自己,他们的经历截然不同,却同样为了命运而挣扎着,游离百般强调他是杀手,他是没有感情的,苏词却从他的身上看见了少年人才有的纯粹与炽热,还有就是……自我厌恶。
因为自己是那样的无力,所以总想着对他好一些,不知道他的过往,也和他没有相处过多久的时间,却好似很了解他似的。
或许游离本来就是个很容易懂的人,这样的人很难得,一不小心就闯进了自己的心里,简单的喜欢过了界也就理所当然地断了袖。
还来不及欣赏如画的江南,苏词赶到姑苏的时候,望湖山庄已是一片萧瑟,苏词的心一下就被提了起来,向路人打听过后才知望湖山庄是被灭门了,几百口人一夜之间中毒身亡,原因不详。
在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苏词险先站立不住,耳中一片嗡鸣听不清周遭的声音,那样剧烈地喘息着却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苏词握着手中的飞刀,刀刃不小心划伤了苏词的手掌,强烈的刺痛感让苏词清醒了过来。
望湖山庄覆灭了?是谁做的?游离吗?
他成功了?
怎么可能?几百口人又怎么可能是游离的手笔。
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游离还活着吗?
苏词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真相,没有心思再去关注其他,也错过了陆川给他留的标记,用几乎身上的全部家当从醉梦楼得到了一个答案——临安。
苏词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临安,风餐露宿的他早已不是那个清风明月的贵公子。
几经辗转打听,关乎游离的消息半点也无,也幸好当初苏词问过游离的过往,知道他有一个叫做渺渺的妹妹,还有一位医术高明的红颜知己。
这才有了他们的消息,却也不知正确与否,只是站在房屋前怀着忐忑的心情轻扣门扉。
“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清浅的女声响起,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嘎的声响后被打开。
站在面前的是一位身着红裙的姑娘,约莫比自己矮了一头有余,眉眼里同游离有几分相像,警惕地望着自己问了句,“阁下是?”
苏词深吸了一口气,近乡情怯似的问了句:“请问姑娘,游离在吗?”
姑娘脸上的警惕少了几分,脸上的神色犹豫又带着点哀伤,仰着头看着自己答道:“在的,我是他的同胞妹妹。”
苏词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心在这一瞬间落到了实处,微弯眉眼语调温柔地同眼前人说道:“我知道,你是渺渺对吗?
我是你哥哥的……心上人。”
游渺渺微愣,如陆川所说他果然来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好看温柔的男子,也知晓陆川为什么称其为公子如玉。
她是早就知晓兄长有了心上人了的,却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如今得见心却安了几分,心中却又生出几分苦涩和怅然。
游渺渺开门让苏词进来而后关了门:“我带你去见我哥哥。”
他们的住处简陋,不过几间茅草屋而已,没走几步路,苏词被领进了其中的一间屋子。
满心的欣喜在这一瞬间冷却下来,屋内的布置简单整洁,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床榻上,气息微弱几乎不可查,仿佛下一刻便会断了气息似的。
苏词的心在这一瞬间被揪紧,僵硬地站在屋内不知该如何是好。
游渺渺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一年前,兄长去刺杀庄主,庄主被逼至绝境启动了毒阵,望湖山庄几百口人一顷之间死去。
我们都不知道庄主还有这样的杀手锏,想要所有人陪葬。
哥哥从小便被拿来试毒,或许是以毒攻毒,林羽姐姐找到他的时候还剩一口气。
可我们也只能用名贵药材替他续命,并不能医治好他……”
“那下次再见,我要知道它的名字。”
“下次,我要跟你学击筑。”
……
下次再见,下次再见,苏词又好像说服了自己似的,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这两年他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至少如今他们在一处了。
“渺渺,今晚我下厨吧,让你们尝尝看我的手艺,你哥哥都很喜欢我做的菜的。”苏词语调温柔,仿佛无事发生,没有崩溃也没有哀恸。
“你还会下厨?”游渺渺惊讶。
“很奇怪吗?”苏词反问,眼含笑意地问她,“你是不是早就听说过我了?”
否则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游渺渺颔首:“我是早就知道哥哥有个心上人,却是最近才知道哥哥喜欢的是个男人。”
“这样啊?失望吗?”苏词莞尔。
“起初听说是惊讶的,后来转为了好奇,如今得见真人,也理解了几分。”游渺渺想,这样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是他们仰望不可企及的存在,会被吸引也是理所应当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兄长也会想这样活着吧?
“理解什么?”苏词忍俊不禁,“我叫苏词,山有扶苏的苏,诗词的词,字允之,籍贯长安。”
游渺渺接话道:“游渺渺。”
“我想跟你哥哥单独相处一会可以吗?”苏词问她。
游渺渺弯眼:“可以,我想哥哥知道你来了一定很开心。”
游渺渺自觉地离开关上了房门,初冬的季节尚不太冷,想是顾着游离的身子,屋内笼着炭火。
苏词坐在了游离的塌边,伸出手去描摹着他的眉眼,似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想是我欠了你的。”
想到游离经历的事情又心疼得紧,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如果世道不公,就拿我来赔给你吧,也不知道够不够。”
塌上之人无甚反应,就好像睡着了似的,苏词弯腰在他的唇瓣上印上一吻:“你躺在这里倒是舒服了,可你知不知道,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说?
这两年我也受了许多的委屈想要你抱抱我。”
“你这么喜欢我,一定舍不得的对不对?”四下无人,苏词说着说着终于红了眼眶落下两行清泪来,缓和了良久的情绪才走出了屋子。
晚饭是苏词做的,游渺渺打下手,简单的三菜一汤,除却行医归来的林羽外,还有意料之外的一个人——陆川。
苏词总算是知道游渺渺最近是怎么知道游离喜欢的是个男人了。
“林姑娘。”苏词躬身一礼,“在下苏允之。”
“哥哥的心上人。”游渺渺补充了句。
林羽回礼:“苏公子,你唤我姓名便是。”
“苏词,你总算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疯了。”陆川忍不住抱怨道。
“你疯什么?”苏词无奈,自己还没疯呢。
陆川哑然,苏词又道:“晚饭是我做的,将就着吃些吧。”
四人这才坐下却是各怀心思。
饭后林羽说要为苏词收拾屋子,被苏词拒绝了,只说同游离住在一间便可。
苏词同陆川也算是许久未见,饭后到了陆川的屋子里叙旧,陆川带了坛林羽酿的米酒,不比长安的清梦浮白,也不如竹叶青女儿红,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苦,他也苦,我也苦,都是苦命人。”陆川未饮先醉,“我只是路过江南,林羽姑娘张贴告示寻访名医,于是乎我毛遂自荐。
谁知道是小游离,就连林羽姑娘救不了他,我又如何救?”
“那你留在这里做甚么?你不是要去长庚城寻你那徒儿吗?”苏词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子痛饮了一口。
“你以为我想留在这?”陆川苦笑,“以前我们总笑你掉钱眼子里去了,如今才知没钱寸步难行,甚至连你在意的人也护不住。
我不是怕你的心上人死了我也不会留在这,你知道续着小游离的命一日要多少银两吗?凭着二位姑娘根本负担不起,我只有留下来帮衬一二。”
“如今我来了。”苏词饮酒太猛,觉得喉口有些微辣,“你可以走了。”
“苏世子。”陆川似是嘲讽地说了句,“养尊处优的你能做什么?这里不是长安,没有那样多附庸风雅之辈,你的字画或许还不如一担柴火值钱。”
“不会我可以学。”苏词瞧了陆川一眼,淡淡道,“我可以抚琴。”
陆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得眼前的人了:“你说你的琴音只与识得雅乐弦音之人听。”
是啊,是啊,我的琴音只抚给听得懂的人,即便在长安为庶民的那一年,苏词也从未妥协过。
我啊,是真的很喜欢雅乐,高山流水遇知音也,又怎么能够用来谋利取乐?苏词又饮了一口酒:“他要活着就需要钱,我还要什么风骨,比起风骨我更想留住他。”
恍如隔世的言语,犹记得当年苏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没有此等俗物,也撑不起你想要的风骨。
陆川一直就明白这个道理,因为他是经历过的,如今再经历过一次却觉得如此现实,苏词最喜欢的琴曲叫做阳春白雪,人如琴曲,可他的肩头不应该沾染这样多的风雪的……
“只是你需要离开。”苏词不以为意,“你该清楚,你和林姑娘都无能为力的事情,如今最后的希望便只有黄泉谷了。”
“我不想离开他,我只能把这渺茫的希望托付给你,黄泉谷隐世,但你师父或许知道,大抵是不在中原的地方。”苏词过往的二十几年里都身在庙堂并不了解江湖,更何况早就隐世的黄泉谷,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苏词与太医院副院判的关系还算不错,否则也不能将陆川引荐给他,或许彼时年幼,院判大人对自己也少了几分戒心,如今细细想来是有几分端倪的。
当年天下大争,大家都想分一杯羹而已,又有谁是能够真正独善其身的。
相比于自己,游离的朋友们以及陆川更有可能找到那个传闻中的地方。
“陆川,算我求你。”苏词的声音低哑地说道。
“你我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的。”陆川接话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陆川言语未毕就被苏词打断。
“如果他死了,我不会死,我会替他看一看这人间,我会回到长安陪着祖父。”
苏词想自己还没有这样脆弱,有些人拼了他们的性命想要自己活下去,却从未问过自己愿不愿意,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法子很有效,他们也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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