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兔子退到陆天玑身后,屋里的那群妖怪笑得更加放肆,甚至有的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打滚。
一只妖怪滚着滚着,就滚到了陆天玑脚边。
陆天玑冷着脸,踹了那妖怪一脚。顿时,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妖怪们呲着牙,从嘴中冒出来的“滋滋”声。
妖怪们生气了,陆天玑也是。
她拳头一紧,一步步朝着向她俯身呲牙的妖怪逼近:
“你们在笑什么?”
虽然妖怪们知晓陆天玑如今没有法术,但每当三清宗的道士露出这样一副神情,它们便会想到曾经挨道士打的那段日子。
陆天玑横眉冷眼的一步步逼近,它们低眉顺眼的一步步后退:
“没什么没什么……”
“出去。”
说着,陆天玑将妖怪们赶到了屋外,连带着屋中的那口棺材也被她推了出去。
她站在雪地里,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兔子。
兔子耷拉着耳朵,望着站在雪地里的陆天玑,眼里亮晶晶的。
它也想出去,想站在她身边,但正当它抬腿往前走了几步,陆天玑却将门拉上了。
它看着木门的阴影一点一点的落在自己身上,它知道,姐姐一定是将它当成了一个没用的小废物。
尔后,妖怪和陆天玑的谈话隔着木门传到了它的耳朵里。
“但我们的事还未解决,你不能赶我们走?”
“我说了这妖怪不是我杀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
“你们想让我怎么样?”
“……”
兔子站在屋里,心里乱得一团糟,身上也冷得要命。于是,它低着头走到了小灶边,爬到木凳子上烤起了火。
过了好一会儿,屋外的妖怪们的声音逐渐消散,陆天玑也推门而入。
她穿得单薄,在屋外站了一会儿衣裳上便结了一层寒霜。进屋后,她赶忙取出那件灰色的外袍披到了身上。
她一面系着外袍身上的系带,一面在心里咒骂那些妖怪:臭妖怪们,竟敢取笑我养的兔子……
一抬头,她便看到了坐在灶台边那只兔子的落寞背影。
火光将它的灰毛烤得泛着橙光,陆天玑不用想也知道,对着灶台的那张兔脸此刻一定撅着嘴巴。
陆天玑走到木质的长凳前,与兔子并排坐下。她理了理身上的外袍,瞥了一眼身旁的兔子。
兔子竟然没有撅着兔嘴巴。
见状,陆天玑在心中暗自咂舌,果然是一只活了两百岁的老兔子,神态不会像小兔子那样生动可爱。
兔子烤着火,丧着一张脸,也不同陆天玑说说心里有哪些委屈。
作为一名以除妖降魔为己任的三清宗道士,陆天玑没有理由关切一只妖怪心里舒不舒服。
于是,陆天玑等着它开口同自己倾诉衷肠,但她在兔子身边坐了许久,久得她身上都开始烤得冒汗,它仍旧一言不发。
陆天玑脱下身上的外袍,将其搭在了腿上。心中宽慰自己:老兔子是这样的,跟老人一样,比较孤僻,有啥事都憋在心里,不愿跟年轻人说。
“姐姐不冷吗?”
兔子陡然开口,陆天玑愣了愣,尔后摸着那件外袍上的灰毛,道:
“不冷,倒是穿着这么重的衣裳压得我伤口疼。”
说完,又是一阵死寂。
灶中的柴火“噼哩吧啦”烧着,陆天玑怎么也按捺不住了,于是乎,她决定暂时舍弃作为三清宗道士的那些责任。
她忽然咳嗽了两声:
“咳咳……为何在此暗自伤神啊?”
兔子盯着灶中的火光:
“我太没用了,连那些妖怪都赶不走……”
“我答应那些妖怪们去查明真相,它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不等她说完,兔子又道:
“我这个两百多岁的妖怪,体内竟然没有妖丹。”
“妖丹嘛,迟早会有的。”
说着,陆天玑拍了拍它的后背。
兔子以最小的形态坐在灶边,陆天玑落在它后背上的两巴掌差点没把它骨头拍散架。
果然是常年练剑的道士,掌力竟如此惊人。
兔子的爪子抠进了木凳子中,这才能让它在那两巴掌面前不动如山,它要坚强,定不可再被这道士小瞧了去。
陆天玑见兔子一动不动,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只能默默收回了手,又问:
“曲山一定很好玩吧,跟姐姐说说。”
兔子爪子紧紧抓着木板凳,强撑着说出三个字:
“不好玩……”
闻言,陆天玑黑了脸,这果然是只无趣的老兔子。
陆天玑在小灶边继续坐了一会儿,灶里的火烤得她睡眼朦胧,正当她准备回塌上好好歇一会儿时,无趣的老兔子忽然又同她搭话。
它说,在它族里,兔子都是白色的。
它阿娘生了一窝白色的兔子,只有它的毛色有些杂。
当时,它阿娘同族长说毛色太杂是因为它还小,等它换完毛,就是一只白兔子了。
但等它换完毛,它却彻底变成了一只灰兔子。
说着,灶边的兔子看着自己的一身灰毛,低下了头。
陆天玑看向兔子,灶里的火光打在它身上,将它衬得落寞又委屈。
她俯身凑到它边上说:
“毛色而已,这都不重要。”
“这很重要。”
说着,兔子的爪子将木凳子抓得更加紧了。
它又说,在它们族里,每一只兔子都想去广寒宫,去做玉兔。
玉兔可以常伴嫦娥姐姐左右,有时候还能喝上两口神仙身上的鲜血。
神仙身上的血比人类的血精贵得多,喝了之后会妖力大增,这也是兔妖能成为曲山霸主的原因。
只要做过玉兔,回到曲山就可以做族长,但只有那些红瞳白毛的兔子才有机会做玉兔。
灰兔子是不行的。
闻言,陆天玑忽然问:
“你也想做玉兔吗?”
兔子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们族里的每一只兔子都想做玉兔。”
它停了停,又继续说。
它说它也想变成白色的兔子,所以它来到了云泽镇。听说云泽镇的山林中有一种仙草,吃了能让妖怪脱胎换骨,妖力大增。
于是它在那株仙草那儿守了许久,等它发芽,等它开花,等它结果。
但林子里也有其他妖怪找这株仙草,所以它被许多妖怪给盯上了,这也是它能将其他妖怪引来的原因。
它第一次遇到陆天玑时,正在躲着一只蛇妖。
“那株仙草如今在哪儿?”
兔子道:
“在它药效最大的时候就已经被我吃了,可根本不管用,我的毛还是灰色的,只有我的毛是灰色的……”
兔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淹没在了灶台里“噼哩吧啦”的烧柴声中。
听着这些话,陆天玑坐在灶台边,忽然抖了抖搭在腿上的外袍。
兔子的视线被她吸引过去。
它看向身旁的人,灶里的火光勾勒出她秀气的下颌,烘得她那张白皙的脸暖黄暖黄的,竟让这个平时手持长剑斩妖除魔的坏道士平添了一股烟火气,看得兔子心里暖暖的。
兔子莫名有了上次在浴桶边的感觉,那身灰毛外袍被她披在她身上的一瞬间,兔子的心里像是炸开了一道烟花。
但这不该是一只曲山兔妖该有的情绪。
因为族长曾经说过:我们兔妖这一生,要永远忠于广寒宫中的嫦娥姐姐,只能忠于嫦娥姐姐。
兔子看着她捏着袍子的领口,俯下身冲着它笑,脑里却想的是“要忠于嫦娥姐姐,要忠于嫦娥姐姐……”
对此,陆天玑毫无察觉,她只是披着那身灰毛外袍凑到它跟前:
“这样,我们身上的毛毛就是一个颜色啦。”
刹那间,它脑子里的东西通通化为灰烬,看着她身上那件在火光下冒着橙光的灰毛外袍,它忽然将脸撇到了一边。
“脱了吧,免得压到你伤口了。”
“你当我像你这只妖怪一样,这点小伤根本奈何不了我。”
闻言,兔子却不拿正眼瞧她,一直将它的兔脑袋撇到一边。
于是,陆天玑凑过去,问:
“你怎么了?”
兔子感受她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她身上的灰毛外袍贴在了自己身上。外袍被火烤了很久,温暖又柔软,竟让兔子觉得不做玉兔也没关系。
陆天玑伸手撇过它的兔头,却发现她眼睛湿漉漉的:
“你……哭什么?”
莫非是她穿上灰毛外袍,让兔子自己作为妖怪的名誉受损了?还是毛毛相贴是一种兔妖间的古老仪式,让兔子觉得她是在侮辱兔妖?
兔子却挣脱她的手,只是道:
“姐姐,你刚才拍我的时候,太用力了。”
“谁知道你如此弱不禁风?”
“姐姐,我如今没有妖丹,你会不会嫌弃我?”
“不会,若不是因为你如此柔弱,我才不会让你待在我家。”
陆天玑停了停,又继续说:
“若是你是一只凶残又可怕的妖怪,我早就将你赶走了。”
闻言,坐在长凳上的兔子望她身边挪了挪,与她身上披着的那件灰毛外袍紧紧相贴。
“姐姐,我绝不会变成凶残又可怕的妖怪。”
陆天玑感受着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她那颗被万千道法塞得鼓鼓囊囊的心忽然凹陷下去了一块地方。
其实,白天被妖怪靠着也没有那么讨厌。
哈哈哈,故事都是乱编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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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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