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内充斥着不同的声音,放浪形骸,倚红偎翠。
后院里的雅间内寂静宁和,秦棠溪好奇地打量眼前出淤泥而不染的少女,从那双澄澈的眼中看出些许柔弱,不过就像平儿说的那样:“这里的女子都属于攀权附势,装模作样,我一下子瞧见很多柔弱的女子。”
明姝紧张扣托盘的手就像是软玉般白净,闻言更是觉得从所未有过的难堪,出身官家,名声自然是最紧要的,身在此地就像是一巴掌将她彻底打醒了。
半晌,她将盘子里的酒放置在长公主的面前,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殿下。”
秦棠溪搭着眼帘就看向那双染了丹寇的手,十指颜色不同,就像是雨过天晴的彩虹,让人眼前一亮。
“你这丹寇倒是与众不同。”她蓦地想起赵澜,曾几何时也是这么喜欢染着这样的彩虹,后来不知因什么原因就再也没见过。她抬起少女的双手,细细打量圆润的指甲,“多大了。”
明姝拿不定长公主的意思,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忍着自己想哭的冲动紧紧抿住唇角,“十五。”
玉楼春的姑娘都在及笄徘徊,年岁小了太过青涩,大了又不会让人怜惜,明姝的年龄是最好的,也是最令人动心的。
秦棠溪知晓这里的规矩,明姝的过去也查了不少,家世很干净,也很青涩,不懂那些伺候人的规矩。
放开那双纤细手后,她直接吩咐道:“弹些你拿手的。”
长公主的性子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对于不了解的人就会觉得她过于冷硬,可明姝很久前就感觉到她一片柔情。
屋里雅致,秦棠溪对面十步外放着一张琴,偏于普通,并无出彩的地方。
明姝紧张得双手发颤,以至于刚碰上琴弦就抖了起来,秦棠溪微微皱眉,“紧张做甚,我只听曲。”
直白的话听得明姝脸红心跳加快,双手不受控制地按在琴弦上,下意识就小声辩驳:“我没有想的。”
秦棠溪觉得少女有些意思,挑了眉梢:“没有想什么。”
明姝脸蛋通红,低着头不肯说话,专心于手上的琴,轻轻袅袅的琴声就传了出来。
屋内光色尤为明亮,两人隔得不远,秦棠溪能够清楚地见到少女的举止乃至神态。听了半曲后,熟悉感愈发厚重,她忍不住问道:“你师出何人?”
明姝一怔,她师出长公主。
可是这些话说了也没有人相信,旁人会认为她想攀权附势,嘴角翘了翘,“自己学的,脏了殿下的耳朵。”
听这话的人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盏,骨节分明的手案暗自用力,冷笑连连:“嘲讽客人是你这里的规矩吗?”
明姝理屈,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亲自斟酒自饮了,红着小脸道:“我给殿下赔罪。”
秦棠溪不理会,小姑娘不知分寸以后有的是苦头吃,烦躁之余陡然得了几分乐趣,“不够。”
明姝咬牙又喝了两杯,小声嘀咕道:“不能喝了,会醉。”
绵软的声音听来就像踩在云层里,让人浮想联翩。
秦棠溪紧凝她那张泛着粉妍的脸蛋,唇角勾了抹笑:“晓得错了?”
明姝耷拉着脑袋,点点头之余拿眼觑着她,想起秦见晗与皇帝的事,小心翼翼道:“您有女儿吗?”
秦棠溪对外是收养了一个孩子,被皇帝封了珑安郡主,可私下里都知她是孑然一身,并不曾有孩子。不知情的人就会认为她是有女儿的,比如装作不知情的明姝。
“你想说什么?”秦棠溪低垂的目光搂在那只被明姝饮过的酒杯上,白玉般的杯沿染着口脂。
明姝内心甚是煎熬,长公主并非是耳根子软的人,更不会听之任之,初见就这么直白的开口会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方才有人买我去弹曲,听人说屋里就有您的女儿,不过……”
秦棠溪微微抬眸,语气凌冽:“不过什么?”
“她、她吃醋了。”明姝小心翼翼道,长公主太过强势,在她面前说谎还得掂量几分。
说完后,屋内就陷入长久的寂静里,令人甚为不安。
明姝不免有些后悔,可是错过这次机会,就不知何日才会见面。
“她为何吃醋?”秦棠溪淡漠地抬眸,直直地望着少女。
明姝心中敲着锣鼓,她几乎是长公主看着长大的,对于她爱护养女秦见晗的心思是了如指掌,只要秦见晗想的就会想办法得来。
接下来她应该怎么说秦见晗背弃了她。
就算成功提醒了,长公主能信她吗?
“那位好看的姑娘望着我的手,她就不高兴了,我猜测她应该是喜欢那位姑娘的。”
说到喜欢,少女白净的脸上泛着几缕红晕,语气里更是满是憧憬。秦棠溪冷漠的神色缓和了不少,道:“琴不错,话太多了。你们管事没有教过你谨言慎行吗?”
明姝心口一惊,从语气里猜出她着恼了,皱眉打岔道:“我再罚酒三杯?”
“那样,你就醉了。”秦棠溪语气冷了很多,余光扫到她通红的耳垂,不似寻常女子般媚意撩人,反倒青涩得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或许是刚来几日,不懂这里的规矩。
秦棠溪觉得少女有些奇怪,弹琴的指法更像赵澜。一首完整的曲子能看到不少与赵澜相似的小动作,她下意识看向少女白净的脸蛋,容貌差之甚远。
熟悉感让她几乎看到赵澜。
秦棠溪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眼,按住明姝斟酒的手:“你的琴是谁所授?”
“不瞒殿下,家里贫困,偷偷同隔壁家的姑娘学的。”明姝双手被按住后,清晰地感觉到长公主双手的温度。
很暖,就像握着暖玉一般。
她扬首,对上长公主深渊的眸子,恐她去查,又扯谎:“那位姑娘后来嫁人了。”
琉璃般澄澈的眸子就像灵动的小兽,用爪子不断攀扯着秦棠溪的心口。
秦棠溪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脑海里再度想到了赵澜。
最近有些魔怔了。
明姝方才紧张的一幕提醒她一件事,就是少女胆子小,不会随意说谎。况且皇帝的身份隐秘,她断然不会知晓的。
“谨言慎行,忘了方才的事情,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秦棠溪提点一句后就离开了,明姝这个时候恍然松了一口气,秦棠溪明显有些松动。
在人跨过门槛后,她陡然想起一件最要命的事情,“殿下,你还会来吗?”
秦棠溪脚步一顿,没有回话就直接离开了。
明姝不管不顾地追着她的身影走出后院,没成想,被其他客人拦住,她想当然就怒斥他们:“放肆。”
语气虽弱,还带着几分娇憨。
秦棠溪回眸就看见她大怒的样子,明明是不同的样貌,却看出了几分赵澜的神韵,她下意识就出口呵斥:“退下。”
这个时候玉娘赶了过来,将醉酒闹事的人赶走,谄媚地走过去拍着马屁:“您要离开吗?不知今日明姝伺候、您这就走了。”
明姝皱眉,她怎样才能将自己摘出这间肮脏的地方。
玉娘亲自目送长公主离开,回头就去同明姝说话,“殿下喜欢你是真的,有没有说何时赎你出去?”
“赎我?”明姝登时一惊,不觉睁大了眼睛。
玉娘拍着她的脑袋:“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吗?你应该想想只要你开口,她就定然会帮你赎身。”
明姝明白她的意思了,玉娘这是想通过她攀上长公主府这棵大树。然而长公主并不是人人都能靠近的大树,秦棠溪三字可是令许多朝臣都不敢仰视的女子。
“傻不傻,长公主喜欢你,你就该努力下,真是什么都不懂。明日我让人教教你,长公主一看就是最好勾.引的人。”
听到‘勾.引’两个字的明姝心中一颤,她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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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府门口侍卫林立,手执长戟,威武惶惶。
马车停下后,秦见晗就从屋里冲了出来,亲自去迎长公主回府,“姨母。”
秦棠溪见到那只手后就想起明姝的话,越过她自己直接下车,进府后想起一事,吩咐平儿道:“去库房里挑选些好的首饰给明姝送去。”
平儿撇撇小嘴:“您怎地有开始送东西了,给赵姑娘的都被她卖了,当心被人骗。”
秦棠溪漆黑的眸子涌着寒意:“多嘴。”
“晓得了,您莫恼,平儿听话。我瞧着明姝的手好看,您说是送赤金镯子还是黄田玉的。不如就赤金的,黄田玉可是难得的宝贝。”
“黄田玉。”
平儿苦着一张脸:“您真舍得,走了赵姑娘,又来个明姝,家都给送没了。”
唠唠叨叨了片刻后,她才磨蹭地往库房走去。
秦见晗听到一番话后,也是冷着一张脸,跟着姨母的脚步进屋。
一进屋她便提醒道:“姨母莫要被风尘女子骗了,她们惯会骗人。”
“那也不如你会骗人。”秦棠溪回身凝望着自己养大的孩子,不动声色道:“昨日侍中来寻我,想为家中长子求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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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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