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向来对自己的所有物看得很紧,凡是属于他的东西,他一定会写上名字做好标记,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他不止一次想过在师尊身上也留下点什么,就像他对自己的玩偶做的那样……可他也很清楚,玩偶是他的所属物,师尊不是。
然而现在,他看到师尊身上写着他的名字。
尽管他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可那一瞬间他的心跳骗不了人,他的心脏简直雀跃得就快要从身体里蹦出来。
他屏住呼吸,用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个名字。
擦不掉。
这个发现让郁离更加雀跃了。
他的名字,是一直留在这里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留了多久?
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郁离抑制不住地想着答案。
紧接着,他可耻地发现自己有了反应。
若是他自己的也就算了,这可是师尊的……!
郁离在心里狠狠地把自己骂了一通,赶紧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下去了。
当天晚上,郁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一边想着师尊身上有他的名字,一边又疑惑师尊身上为什么会有他的名字,他被这两个问题反复煎熬着,竟然一晚上都没睡。
第二天起来,郁离眼下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黑。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心疼不已。
相比之下,樊期倒是睡得很好,他甚至精神十足地叫了解无忧过来下棋,等人来了之后,就顶着郁离的脸给他打了个热情的招呼,把解无忧吓了一大跳。
下午他也没闲着,因为齐星渊和齐横川两个人过来了。
齐星渊照例先跟樊期打了声招呼,不料一向温和的樊期回应得竟然有些冷淡。
正当他摸不着头脑时,郁离却对他笑了笑,还温柔地跟他说“你来了”。
齐星渊可从没见郁离对他笑得这么温柔过,他一度怀疑郁离是不会笑的,直到有一次看见郁离和樊期说话,才发现他不是不会笑,只是懒得对别人笑。
今天这下真是让齐星渊受宠若惊了。
“郁兄,你今天对我好热情。”齐星渊谨慎地后退了点,捂着自己的头发,“实不相瞒,我有点害怕了。”
“郁离”笑得更大声了。
还是齐横川先看出了不对劲:“你被九幽虫咬了?”
“对。”樊期说,“不过我运气好,只是跟郁离换了一下。”
齐横川看着樊期眼里的笑意,就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事,脸当即黑了三分。他不满地道:“你就不能忘了?”
“不好意思。”樊期很真诚地说,“实在是有点难忘。”
齐星渊好奇地探出头来:“什么事啊?”
齐横川毫不客气地往他头上敲了一记,“少管闲事。”
齐星渊抱着脑袋嚎出声来:“你你你……没大没小!”
齐横川看着樊期顶着郁离的脸,心中升起了极强的违和感,他皱了皱眉,问:“为什么擅自去九幽?”
“不小心。”樊期耸耸肩,“也没进去,只是在门口晃了晃。”
当时郁离倒是差点进去了,不然也不会把九幽虫带出来。
“你……”齐横川还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说,“算了,随你。”
“过两天还要去一趟。”樊期将他去天堑时看到的告诉了齐横川,他得再进到九幽里面去仔细看看凌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和齐星渊会一起去。”齐横川突然接话道。
樊期对他这话倒不怎么意外,“九重天不放心我?”
“……当然。”齐横川说。
接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到桌面上,然后退了一大步,好像怕樊期丢回给他似的。
“九幽境内毒物众多,去之前把这两枚丹药吃了吧。”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九重天的意思。放心,我在路上没下毒。”
“也没什么不放心。”樊期这回倒是没还回去,只客气地说了声:“多谢。”
郁离一整天都魂不守舍,那俩姓齐的即将要打搅他和樊期的二人世界,就连对这件事都没什么反应,他显然是还在想那两个问题。
等到九幽虫的幻术解除了,他们又换回来,郁离却依然没从魂飞天外的状态中出来。
这两天樊期也注意到了郁离这种梦游的状态,他将这归结于郁离可能是不太适应互换身体。
现下换回来了,应该就能不治而愈了。
然而,只要那两个问题还没参透,郁离距离“不治而愈”就还很遥远。
晚上,樊期掐了灯芯准备睡觉,谁知一回身就发觉郁离一声不吭地站在后面,不知道是在这站了多久。
樊期直觉郁离是有话要说,于是问道:“怎么了?”
“师尊,”郁离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口:“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我的名字。”
樊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儿,“哦,你看到了啊。”
正好他之前愁怎么告诉郁离呢,他自己看到倒也省事了。
“之前我给你的那个玩偶,”樊期说,“他跟我是共感的。”
郁离一顿,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共感?
说到这里樊期又突然想起来,刚好可以趁这机会把名字擦了,“正好,既然你看到了,要不就把那个名字擦掉吧。”
郁离还没来得及收敛起自己的震惊,就听见樊期说擦掉,加快的心跳又沉了下去。
郁离伸手抓住樊期腰侧的衣服,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盯着他,问:“不可以留下吗?”
樊期困惑:“为什么要留着?”
气氛沉默下来。郁离说不出具体的缘由,他只是觉得他的名字写在那里很漂亮,他不想让樊期擦掉。
久久没听见回复,樊期又出声问:“怎么了?”
郁离抿了抿唇,垂下眼,“我想要你留着。”
他低着头,樊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印象里,郁离鲜少这样明确表示自己的所求。最近的一次,还要追溯到他说想一起睡的时候。
樊期依然没动静,郁离急中生智,竟还真找到了一条理由:“那个玩偶是我的。”
“你教我的,”他说,“是我的,就可以写上我的名字。”
“可不可以不要擦掉……”郁离有点莫名的心虚,连带着声音也没那么有底气。
歪打正着,他这心虚的语气反倒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冷硬了,抛开他话里的内容,听上去像在要糖吃一样。
这算撒娇吗?樊期恍惚地想,可小崽子都这么大了……是不是来得迟了些。
可他又转念一想,郁离很少主动说想要什么东西,今天这遭可谓是千载难逢。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郁离抓着他衣服的手上。
似乎是感觉到樊期的动摇,郁离攥紧樊期的衣服,小幅度地拉了拉,又喊了声:“师尊。”
樊期本来就没多坚持,听了这么一耳朵,更是心软得彻底。
“好吧。”没办法,给郁离这么软声一喊,就算是神仙也招架不住。
“那就先留着吧。”樊期说。
反正也留了那么久了,留着也不影响什么。
郁离抓着他衣服的手悄悄松了松,却没有就此移开。他的手指一点点展开,不着痕迹地搭在樊期腰侧,就像在搂着他一样。
“谢谢师尊。”郁离好像是很高兴,借着这个契机手上用了点力气,扣紧樊期的腰,像圈地盘一样抱住了他。
樊期猝不及防被人抱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刚想抬手摸摸郁离脑袋,郁离却紧绷着没注意到,他很快松了手,回到了正常距离。
这个拥抱迅速而短暂,没碰多久就分开了。
好像刚刚真的只是因为太高兴了,所以才有的那个拥抱。
怎么好像越大越粘人了,樊期奇怪地想。
但他一抬眼,视线就撞进郁离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
有这么高兴吗?樊期哭笑不得,还是没弄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值得郁离高兴成这样。
只有郁离自己知道,他刚刚的行径绝对算不上坦荡。他正在为自己刚刚的大胆举动紧张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樊期的表情,担心樊期会察觉到什么异样。
可樊期脸上毫无异常,庆幸之余,他又莫名有点失落。
郁离目的达成,见好就收,他主动将齐横川带来的东西收拾好,像平时一样乖巧地出去了。
过了会儿,樊期终于琢磨出了一点不对劲。
他看了看自己没摸到郁离脑袋的手,又抬起头往郁离刚刚走的方向望去,匪夷所思地道:“这小崽子什么时候比我高了?”
接着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啧,竟然是我教的?”
-
放好东西后,郁离回到自己房间。
他的心情还在为刚刚那个短暂的拥抱悸动着,毫无睡意。
他忍不住拿出那个小神君玩偶,回想起刚刚樊期说的话。
樊期说他们是共感的。
彼时郁离还没来得及琢磨“共感”两个字的意思,现在他一个人闲下来了,才感受到这两个字的不同寻常之处。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小神君的腰腹,指腹在那个名字上摩挲着。
那……每年他重新描名字的时候,师尊都能够感觉到吗?
他不知怎的将目光移向了角落里的柜子上,那里放着几本尘封已久的话本。
他的思维跳跃着,接着又想起了那个梦。
人人都说梦境易散,可郁离就连细节都记得很清楚。那个潮湿而怪诞的梦。
那真的正常吗?
郁离的心绪凌乱着,他本就不擅长处理这些,无论如何理不清楚,于是干脆用传音玉去骚扰他唯一的朋友,一问究竟。
没过多久,齐星渊那聒噪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郁兄,稀奇啊!你竟然这个时间找我?”
“你怎么也还没睡,小心熬夜秃头啊。”齐星渊义正辞严地说,“我跟你说,秃毛鸟可丑了。”
“我有事问你。”郁离说。
齐星渊更加惊奇了,郁离懂的可比他多多了,郁离不懂的只可能是他懒得懂——郁离竟然要问他问题?
他竖起耳朵:“你说吧。”
“有一个人,”郁离刻意隐去了樊期的名字,只说:“我想让他属于我。”
他想要那个名字成为标记,永远也不能擦掉。
“我还梦到过他。”梦里,他是他一个人的专属。他们做了一切不被允许的、话本上描述的事情,甚至比话本更详尽。
齐星渊没想到郁离是来咨询这种问题的,懵懵地问了句:“哪种梦?”
“……”郁离已经有点不想问了。
还好齐星渊很快又恍然大悟了,试探性地问:“是那种梦?”
“……嗯。”
“我道是什么原因,原来是为情所困,辗转难眠啊!”
齐星渊这下是一点都不困了,他兴奋起来,斗志满满地探听郁离的八卦,“郁兄,你喜欢上谁了?”
在他听到答案之前,郁离就迅速收了法力,让传音玉消了音,掐断了联系。
感谢支持,大年初一给各位鞠个躬~祝大家新的一年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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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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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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